剑斩寒冰
凛冬将至,天地如冰封的巨棺,朔风卷着鹅毛大雪,将群山裹进一片混沌的苍白,天地间,唯余风雪在肆虐咆哮,仿佛要将这最后一点残存的暖意也彻底撕碎吞噬,山坳深处,一座破败的茅屋在风雪中剧烈摇晃,如同风中残烛,随时可能熄灭,门扉被撞开,一道裹着寒气的身影踉跄闯入,正是风雪中挣扎归来的猎户阿青,他怀中紧抱着一个气息奄奄、浑身滚烫的孩子——那是他唯一的儿子,小满。
阿青将小满小心翼翼地放在冰冷的炕上,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,嘴唇干裂,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灼人的气息,像一团即将熄灭的炭火,阿青的心,被这滚烫的温度和窗外刺骨的严寒撕扯着,村里的郎中早被风雪困住,无法前来,绝望如冰冷的藤蔓,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,他盯着窗外那片被风雪统治的天地,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,如同黑暗中骤然划亮的火星,猛地在他心中燃起——他要去寻那传说中的“寒冰之眼”,据说那是极寒之地凝结的冰魄,或许能救小满一命。
风雪如刀,割在脸上生疼,阿青凭着记忆和一丝模糊的指引,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茫茫雪原,寒风像无数冰冷的细针,穿透他单薄的衣衫,刺入骨髓,他摔倒了无数次,又挣扎着爬起,怀中救子的信念,是他对抗这无垠严寒的唯一武器,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看到了那片传说中的绝域——一片被万年玄冰覆盖的峡谷,寒气蒸腾,形成扭曲的冰雾,连光线在这里都仿佛被冻结,峡谷深处,一块巨大的冰晶静静悬浮,散发着幽蓝的光芒,核心处一点寒芒流转,正是“寒冰之眼”。
守护着寒冰之眼的,并非传说中凶猛的野兽,而是一个身形佝偻、须发皆白的老者,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袄,眼神却清亮如寒星,正平静地坐在冰晶旁,仿佛已与这冰霜世界融为一体,老者抬头看了阿青一眼,目光落在他怀中孩子身上,又缓缓移向窗外肆虐的风雪,声音低沉而沙哑:“外边风雪大,孩子病重,寒气入骨,寻常法子怕是难救,这寒冰之眼,乃极阴至寒之物,能镇热毒,却也……伤人阳气,你可想清楚了?”
阿青看着怀中痛苦呻吟的小满,又看了看那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寒冰之眼,牙关一咬,声音斩钉截铁:“只要能救我儿,我什么都愿意!”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,不再言语,只是缓缓抬起枯瘦的手,指向峡谷深处更险峻的一处冰崖:“真正的寒冰之魄,在那里,但取它,需以心头热血温养剑锋,方能斩开万年玄冰的封印,若无此决心,便回去吧。”
阿青没有丝毫犹豫,他抽出腰间那柄陪伴他多年的猎刀,刀刃在幽蓝的冰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,他咬破指尖,将滚烫的鲜血一滴、一滴地涂抹在冰冷的刀锋上,鲜血瞬间被寒气冻结,又在他体温的温润下,变得温热粘稠,他握紧了刀,一步步走向那冰崖,崖壁光滑如镜,寒气逼人,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之上,他咬紧牙关,将全部的意志力凝聚在刀尖上,用尽全身力气,将温热的刀锋狠狠刺向那最坚硬的冰层!
“铛——!”一声刺耳的金属与冰晶碰撞的巨响在峡谷中回荡,刀锋与冰层接触的刹那,阿青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刀柄疯狂涌入他的手臂,仿佛要将他的血液都冻结,他眼前一黑,几乎昏厥,但他怀中孩子的微弱呼吸,像一根无形的线,牢牢拉住了他,他猛地咬破舌尖,剧痛让他清醒,他怒吼一声,将体内仅存的热血与意志,全部灌注到刀锋之上!
奇迹发生了,那被鲜血温养的刀锋,竟仿佛有了生命,幽蓝的光芒大盛,竟生生在万年玄冰上斩开了一道深邃的裂口!裂口深处,一块鸽子蛋大小、散发着比寒冰之眼更纯粹、更刺骨寒气的冰晶静静悬浮,正是“寒冰之魄”!
阿青颤抖着手,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冰魄,当他带着冰魄回到茅屋时,老者早已离去,只留下一句话在风中飘荡:“剑斩寒冰,非为杀戮,而为守护,心有暖阳,寒冰亦能化春水。”
阿青将寒冰之魄轻轻贴在小满的额头上,刹那间,一股比北风更刺骨的寒气从冰魄中爆发,小满烧得通红的小脸瞬间变得苍白,身体剧烈颤抖,阿青心中一紧,连忙将冰魄拿起,用自己的掌心紧紧包裹住,用自己的体温去中和那极致的寒意,他的手掌很快就被冻得麻木、失去知觉,但他咬牙坚持着,感受着冰魄在掌心渐渐温润,感受着小满身上的灼热气息一点点消退。
不知过了多久,小满额头的滚烫终于退去,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,阿青看着孩子安然熟睡的小脸,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,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脱力感席卷了他,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,掌心已被冻得发黑,几处冻裂的伤口在寒气的侵蚀下隐隐作痛,窗外,风雪依旧在肆虐,但茅屋内,却因为那枚被他用体温焐热的冰魄,因为那几乎燃烧了他全部生命意志的一剑,而重新拥有了生的暖意。
他拿起那柄曾沾染他热血、斩开寒冰的猎刀,刀锋上残留的血迹早已凝固成暗红的冰晶,在昏暗的油灯下,闪烁着奇异的光芒,这光芒,不再是单纯的冰冷,而是混合了热血的决绝、父爱的深沉,以及对生命最执着的守护,他缓缓将刀收回鞘中,目光投向窗外依旧肆虐的风雪,他知道,这凛冬不会轻易退去,但只要心中守护的火焰不灭,手中这柄曾斩断寒冰的剑,便能为他劈开一条通往春天的路,剑斩寒冰,斩的是绝境,护的是希望,这剑锋之上,永远铭刻着最滚烫的温情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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