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破雷啸
当第七道紫色雷霆如巨蟒般撕裂昏暗天幕时,云崖子双膝轰然砸进滚烫的焦土,青衫早已褴褛焦黑,几缕枯发紧贴汗涔涔的额头,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胸膛内撕裂般的剧痛,掌心那柄古剑“沉渊”低低嗡鸣,剑身之上,蛛网般的裂痕正随着雷霆的威压不断蔓延、加深,云崖子抬眼望去,雷劫漩涡深处,神祇般冷漠的眼眸俯视着尘埃中的蝼蚁,仿佛在宣告挣扎的徒劳。
百年修行,只为登临绝顶,然而今日,当他终于触摸到那传说中的门槛时,这九天神罚却如山崩般倾轧而下,五次重击,已将血肉之躯锤炼成濒临破碎的朽木,那柄祖辈传下的沉渊剑,这曾斩妖除魔、护佑苍生的利器,剑身之上每一道裂痕都仿佛在嘲笑着他所有的骄傲与努力,绝望如冰冷的藤蔓,悄然缠紧了心脏。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云崖子喉咙里滚出困兽般的低吼,喉头腥甜翻涌,他猛地咬破舌尖,一股尖锐的刺痛驱散了片刻的昏沉,不能再退!身后,是村落里依稀可见的、在狂风中摇曳的灯火,是乡亲们信任而期盼的目光,那目光穿透劫云的重压,如针般刺入他灵魂深处,退路?早已被身后那片需要守护的光亮彻底焚断。
他缓缓抬起手臂,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那柄几乎要握持不住的古剑,剑格之上,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渗出滚烫的鲜血,血珠沿着古朴的纹路缓缓滑落,滴落在灼热的地面,发出“滋滋”的轻响,瞬间蒸发,这血,这痛,这濒临毁灭的剑,都成了点燃最后狂怒的薪柴。
“呃——啊——!”一声穿云裂石的咆哮自他胸腔炸开,那不是人的声音,更像是困兽濒死前的绝命反扑,是灵魂在极限压榨下发出的不屈尖啸!他周身残存的灵力如江河决堤,不顾一切地疯狂涌入沉渊剑中,剑身剧震,那遍布的裂痕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,仿佛沉睡的凶兽被强行唤醒!
就在此刻,第九道,也是最恐怖的一道天劫,酝酿到了极致,整个苍穹仿佛被点燃,刺目的紫电疯狂汇聚,化为一道粗逾百丈、贯穿天地的灭世雷柱,带着湮灭一切的威能,朝着渺小的云崖子和他手中那柄即将崩溃的古剑当头砸下!雷柱所过之处,空间都扭曲、塌陷,发出令人心悸的撕裂声,死亡的阴影,从未如此刻般浓重、真实,彻底将他吞噬。
云崖子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化为齑粉,他看到的不只是毁灭的雷光,更看到雷光深处那俯瞰众生的冰冷神意——那是高高在上的天道,对蝼蚁挣扎最彻底的漠视与嘲弄!
“嗬——!”他喉中爆出最后一股血气,所有残存的意志、所有未尽的执念、所有守护的渴望,尽数化作一道决绝的意念,狠狠撞入沉渊剑中!
“给我——破——!”
他双手死死握住剑柄,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,将那柄伤痕累累、灵力即将耗尽的古剑,朝着那毁天灭地的雷柱,迎着那九天神罚的核心,悍然刺出!
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巨响,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凝固,沉渊剑的剑尖,精准地刺入了那狂暴雷柱的核心!刹那间,剑身上的血光与紫电的雷光疯狂交织、湮灭!剑身之上那些深可见骨的裂痕,在极致的能量对冲中,非但没有碎裂,反而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,骤然亮起,从剑尖开始,一道道细微却无比坚韧的金色丝线,在雷光与血芒的交织中疯狂蔓延、生长!
“锵——!!!”
一声清越至极、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剑鸣,骤然响起!这声音并非炸响,而是如同无形的利刃,瞬间劈开了震耳欲聋的雷鸣!紧接着,那毁天灭地的巨大雷柱,竟从剑尖接触的那一点开始,寸寸碎裂!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的琉璃,化为漫天狂舞、失去威能的紫色电蛇!它们嘶鸣着,挣扎着,却再也无法凝聚成毁灭的力量,最终如潮水般褪去,消散在劫后余生的天穹之下。
死寂。
天地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劫风吹过焦土的呜咽,云崖子浑身脱力,双膝一软,几乎跪倒,他低头看去,手中紧握的沉渊剑,剑身依旧布满裂痕,但那些裂痕之中,竟被无数道细密如发丝、坚韧如蚕金的纹路填满、弥合!裂痕犹在,却不再狰狞,反而像古老岩层中沉淀的黄金脉络,散发着内敛而磅礴的辉光,剑脊之上,一个古朴的“破”字,在光芒中若隐若现,仿佛烙印了这千钧一击的意志。
他抬起头,劫云散尽,久违的星光透过稀薄的云层,洒在他汗如雨下却平静如水的脸上,那道曾俯瞰众生的冰冷神意,已在剑鸣破雷的瞬间消散无踪,他望向远方村落的方向,灯火依旧,在风中温柔摇曳,他缓缓抬起手,指尖轻轻拂过剑身上那些金色的裂痕,触感温润,却蕴含着足以劈开苍穹的力量。
剑身低鸣,余音未绝,似在应和着天地间重归的寂静,又似在吟唱着那破开雷啸、斩断宿命的壮烈长歌,云崖子嘴角,终于勾起一抹疲惫却释然的弧度,剑已破,雷已啸,余下的路,唯有向前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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