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破空灵
云海苍茫,万峰沉浮,唯余一线天光刺破无垠的白色,孤峰之巅,一袭青衣独立,剑名“问心”,斜指苍穹,风过处,衣袂与剑穗一同猎猎翻飞,却扰不了半分周遭凝滞的空灵之气,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,和他手中那柄即将饮下“道”与“空”的剑。
十年磨一剑,霜刃未曾试,然今日所试者,非血肉之躯,非凡俗之物,乃是这天地间至玄至妙的“空灵”,传说中,此境无形无相,无质无碍,乃万物生灭之基,大道运行之枢,凡剑气触之,如泥牛入海,杳无痕迹;凡心神入之,如坠迷雾,顿失归途,古来求道者,莫不望“空灵”而兴叹,困于其中,道消身殒。
他亦曾困,初入此境,只觉周身一片混沌,目不能视,耳不能闻,身不能动,仿佛被投入了无边的寂静之海,剑气纵横,却如石沉大海,激不起半点涟漪;心念澎湃,却如微尘飘散,寻不到一丝依托,他焦虑,他挣扎,剑锋划过虚空,只留下一道道徒劳的轨迹,转瞬便被“空灵”的虚无所吞噬,他几乎要相信,这“空灵”便是永恒的囚笼,凡胎俗骨,永不可破。
就在他心神几近溃散的刹那,师父临终前那句喑哑的嘱语,如电光火石般划破他心底的沉寂:“剑者,非器也,心之延伸,破空者,非斩物,乃斩心之执念,空非真空,乃万有之母;灵非虚灵,乃生机之源,汝之剑,当斩断对‘有’的眷恋,亦当斩断对‘空’的恐惧!”
斩断对“空”的恐惧?他猛然一震,如遭雷击,一直以来,他视“空灵”为敌,欲以剑气强行破开,这本身就是一种执念,一种对“有”的执着——执着于“破开”这个“结果”,他试图用“有”的剑气,去攻克“空”的虚无,岂非以卵击石?
心念一动,他尝试着放弃,不再试图用剑去“斩”,不再试图用眼去“看”,不再试图用耳去“听”,他缓缓闭上双眼,垂下手,将“问心”剑横于胸前,剑尖微微下垂,他不再抗拒这片虚无,反而将自己全然交付其中,感受着它的“空”,也感受着这“空”之下,那似乎从未断绝的、细微的生机流转——如同宇宙初开时的一缕微光,如同深海之底的一丝脉动。
原来,“空灵”并非死寂,它包容一切,孕育一切,他的剑气并非消失了,而是融入了这片广阔的“空”,如同溪流入海,不再是独立的激流,却获得了海的力量,他的心神也不再是迷途的孤舟,而是化作了一片落叶,随风飘荡,却始终在“空”的怀抱中,找到了自己的轨迹。
渐渐地,他“看”到了,不是用眼睛,而是用心,那虚无之中,并非空无一物,而是有无穷的“可能性”在交织、在碰撞、在生灭,每一粒尘埃的轨迹,每一缕光线的走向,甚至他每一次心跳的起伏,都在这“空灵”的画卷上,留下了清晰的印记,这“空灵”,竟是一面映照万物的明镜,一面映照内心的明镜!
他笑了,笑容释然而明净,手中“问心”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境,剑身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,不是剑刃的摩擦,而是剑魂的共鸣,他不再试图去“破”开什么,因为他已然身处其中,他只是随着那股流转的生机,随着那面明镜的指引,轻轻一挥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没有撕裂空间的强光,只有一道仿佛由虚无本身凝聚而成的剑光,悄然亮起,它纤细如发,却仿佛蕴含了天地间所有的力量;它清澈如水,却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因果,这道剑光,没有指向任何具体的“物”,而是指向了“空灵”之中,那最后一丝阻碍他彻底融入的“隔阂”——那便是他对“剑”本身的执着,对“破”这个概念的执着。
剑光过处,隔阂消融,他感觉自己与这片天地,这片“空灵”,彻底融为一体,他就是风,就是云,就是光,就是那无形的“道”,手中的“问心”剑,也仿佛化作了他的意志,他的呼吸,成为了这“空灵”的一部分,不再需要刻意去挥舞,因为每一次心动,每一次意动,都有“剑”的存在。
风停了,云散了,万籁俱寂,他依旧独立孤峰之巅,青衣如故,只是,那柄“问心”剑,剑身上似乎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光晕,内敛而深邃,他抬手,剑尖随意地在虚空中一点,一点微不可见的涟漪荡开,旋即平复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,又仿佛,一切都已经不同。
剑破空灵,并非斩断虚空,而是斩断了心之樊笼,最终与空灵合一,从此,他的剑,便是空灵;他的空灵,便是他的剑,这世间,再无可困他之物,再无可迷他之境,因为他知道,真正的“空灵”,并非远在天边的玄妙境界,它就在心中,一念之间,便可照见万象,挥洒自如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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