焚寂天君
当最后一缕残阳也沉入地平线,当星辰在墨色天幕上怯生生地睁开眼,那座矗立于云海之巅、终年被不祥黑雾缠绕的“焚寂天殿”便会悄然开启,殿门之内,没有神光普照,没有香火鼎盛,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,以及深处那团永恒燃烧、焚尽万物的寂灭之火——传说中,这便是三界闻之色变的“焚寂天君”的居所。
世人只知焚寂天君是天地间最古老也最恐怖的存在之一,祂掌管着“寂灭”之力,非生非死,非善非恶,一旦心生怒意,抬手间便可让一方大陆化为飞灰,让亿万生灵瞬间归于虚无,三界诸神对祂敬畏有加,凡间生灵更是将其奉为不可冒犯的禁忌,每年以最虔诚的祭祀祈求祂的怒火不要降临。
无人知晓,在那焚尽一切的黑袍之下,在那双仿佛能洞穿时空的眼眸深处,藏着的并非纯粹的毁灭欲,而是亿万年孤独沉淀的苍凉,以及对“存在”本身最深刻的叩问。
相传,焚寂天君并非天生神祇,祂曾是上古时期一位追求极致力量的凡人修士,因触犯了禁忌,被卷入了一场毁天灭地的神魔大战,为了守护身后的家园与所爱之人,祂毅然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——以身合道,引动天地间最狂暴的寂灭之力,将入侵的魔神与自身一同封印于虚无之中,那一战,祂守护了苍生,却也永远失去了“人”的形态,化作了一股纯粹的、代表着终结与重生的力量。
从此,三界少了一位修士,多了一位令人敬畏的天君,岁月流转,沧海桑田,焚寂天君独自守着那片被寂灭之火笼罩的殿宇,看着一个个王朝兴衰,一代代生灵繁衍生灭,祂见过繁华的盛宴化为灰烬,听过撕心裂肺的哭喊最终归于沉寂,渐渐地,祂的心也仿佛被那寂灭之火灼烧得麻木,对世间的一切情感都感到淡漠。
“何为永恒?”祂曾对着虚空低语,声音沙哑如同两块岩石在摩擦,“不过是重复的虚无,是短暂的绚烂后无尽的黑暗。”祂开始认为,一切存在终将归于寂灭,一切挣扎与执着又有什么意义?祂的冷漠逐渐演变成了疏离,疏离又偶尔会化作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,在无尽的孤寂中,那悲悯也几乎被焚尽。
直到那一天,一个意外闯入的小女孩,打破了焚寂天君亿万年的沉寂。
那是一个凡间村庄的孤儿,为了寻找传说中能实现愿望的“焚寂天君”,历尽艰辛攀上了云海之巅,她衣衫褴褛,小脸冻得通红,却有着一双明亮而纯净的眼睛,毫无惧意地望着那团足以吞噬一切的寂灭之火。
“天君爷爷,”她鼓起勇气,声音清脆如玉,“他们说,您能烧掉一切不好的东西,您能……烧掉我的孤独吗?”
焚寂天君沉默了,这是亿万年来,第一次有生灵向祂提出如此“渺小”却又如此“沉重”的请求,孤独?祂是寂灭的化身,孤独早已融入祂的骨髓,祂看着小女孩眼中闪烁的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,那眼神,竟与亿万年前那位为守护而战的自己,有着一丝奇妙的相似。
一股久违的、名为“触动”的情绪,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,在焚寂天君的心湖中泛起了微澜,祂没有直接回答,只是缓缓抬手,一团小小的、温暖的火焰从祂的指尖跳跃而出,落在小女孩的掌心,那火焰并非毁灭之火,而是如同最温暖的烛光,照亮了小女孩惊喜的脸庞。
“孤独并非全然无用,孩子。”焚寂天君的声音依旧冰冷,却似乎多了一丝温度,“它是磨砺,也是成长的养分,就像这火焰,既能焚尽一切,也能带来光明与温暖,关键在于,你选择用它来做什么。”
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团火焰,转身离去,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云海尽头,但那双纯净的眼睛,却像一颗种子,悄然落在了焚寂天君荒芜的心田。
自那以后,焚寂天君依旧守着焚寂天殿,寂灭之火依旧熊熊燃烧,但三界敏锐地察觉到,那位令人畏惧的天君,似乎有了一丝变化,祂的怒火不再轻易燃起,偶尔的降临,也多是为了惩戒那些真正作恶的凶徒,而非无差别的毁灭。
有传言说,在月圆之夜,能听到焚寂天殿传来悠远的叹息,那叹息中,不再只有苍凉,多了一丝对过往的追忆,以及对未来的……一丝若有若无的期盼。
焚寂天君,这位集毁灭与重生于一身的存在,祂的故事没有终点,祂依旧是三界中最神秘、最强大的存在之一,但或许,在那焚尽万物的寂灭之火中,也孕育着新的可能,就像灰烬之下,总有种子等待萌发,焚寂天君的心中,是否也有一丝“新生”的火种,正在悄然孕育?这或许,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,而三界的生灵,也只能继续敬畏着、猜测着,这位行走于寂灭边缘的天君,终将走向何方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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