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地玄黄间的隐秘交响
当《周易》的卦爻在龟甲上灼灼生辉,当青铜饕餮的纹脉在幽暗中沉吟,一个意象便从华夏初民的梦境深处腾跃而出——龙与凤,这对以盘踞与翱翔为姿态的灵物,早已超越了图腾的具象,成为文明精神最隐秘的编码,龙盘踞于深渊幽壑,蛰伏着吞吐云雷的力量;凤则逸于九天之上,以翎羽拂过星河的清冷,一沉一浮,一隐一显,恰如天道运行的两极,共同谱写着中华文明中关于“藏”与“显”、“守”与“变”的永恒玄歌。
龙盘,是大地深处的脉动,是厚德载物的具象化。《周易·乾卦》初九爻辞“潜龙勿用”,非为沉沦,而是如巨龙在渊,“阳气潜藏”,于幽暗中积蓄足以“见龙在田”、“飞龙在天”的磅礴伟力,秦始皇陵地宫深处,“上具天文,下具地理”,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,机械驱动着永不枯竭的流动——这便是龙盘的极致象征,将帝国的权柄与宇宙的秩序一同封存于永恒的静谧之中,敦煌莫高窟的壁画里,飞天飘带流转如云,而窟体本身却如巨龙盘踞在鸣沙山的怀抱,千年风沙未能掩埋其内里璀璨的佛光,龙盘,是“致广大而尽精微”的沉潜,是“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,以其善下之”的谦卑与包容,是文明根系在泥土中的深扎,是智慧在静默中的发酵。
凤逸,是九天之上的清唳,是自强不息的灵性飞升。《说文解字》载:“凤,神鸟也,出于东方君子之国,翱翔四海之外,过昆仑,饮砥柱,濯羽弱水,暮宿风穴,见则天下安宁。”这逸者之姿,是庄子笔下“乘天地之正,而御六气之辩,以游无穷”的逍遥,是屈原“驷玉虬以乘鹥兮,溘埃风余上征”的高洁追寻,李白“仰天大笑出门去,我辈岂是蓬蒿人”的狂放,何尝不是一种凤逸?挣脱世俗的樊笼,让诗魂在盛唐的星空中自由翱翔,徐悲鸿画马,笔下骏马或昂首长嘶,或奋蹄疾驰,那逸骨天成,正是凤逸精神在艺术中的回响——挣脱形骸的束缚,让生命在笔墨间获得永恒的飞升,凤逸,是“苟日新,日日新,又日新”的突破,是“周虽旧邦,其命维新”的创造,是文明枝叶在云端的舒展,是灵魂在自由中的歌唱。
龙盘凤逸,看似两极,实则一体两面,共同铸就了中华文明的坚韧风骨,若无龙盘的深厚根基,凤逸便成了无本之木、无源之水,如断线纸鸢,终将在风中迷失,孔子周游列国,如凤逸般传播仁道,其思想却深深植根于周礼的土壤(龙盘);司马迁忍辱著《史记》,其“究天人之际,通古今之变”的宏大叙事,建立在“网罗天下放失旧闻”的扎实考据之上(龙盘),反之,若无凤逸的引领与超越,龙盘便易陷入僵化与沉寂,成为一潭死水,赵宋王朝重文抑武,文化上却达到巅峰,理学之思辨、词章之婉约、书画之空灵,正是凤逸精神对龙盘秩序的激活与升华,王阳明龙场悟道,在困顿的“龙盘”境遇中,悟得“心即理”、“致良知”的“凤逸”真谛,为思想界注入了新的活力。
今日之中国,正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节点,我们既需龙盘的定力,在全球化浪潮中坚守文化根脉,在科技攻坚中沉潜钻研,如“奋斗者”号深潜万米,在寂静的深渊未知;我们亦需凤逸的勇气,打破思维的桎梏,拥抱变革与创新,如“嫦娥”探月、“天问”火,在星辰大海间书写新的传奇,当故宫的文物在数字技术中焕发新生(龙盘的底蕴与凤逸的科技相遇),当“一带一路”的驼铃与汽笛在历史时空中交响(龙盘的包容与凤逸的拓展交融),我们正是以龙盘凤逸的智慧,在古老与现代的张力中,寻找着文明前行的平衡与力量。
龙盘,是大地深沉的呼吸,承载着文明的重量;凤逸,是天空自由的歌唱,昭示着灵魂的高度,当盘踞的力量与翱翔的灵性在血脉中交融,当厚积的底蕴与突破的勇气在时空中碰撞,这龙盘凤逸的交响,便会在天地玄黄间永恒回荡,指引着这个古老而又年轻的文明,在历史的星河中,继续书写属于自己的壮丽篇章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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