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破风啸
暮色四合,苍山如墨,独坐悬崖孤松下的青衫人,膝横古剑,眉峰紧锁,风啸如刀,割得崖边野草匍匐颤抖,也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,仿佛要将这孤绝的身影一同卷入沉沉夜色,他闭目凝神,耳畔唯有风声凄厉,如远古巨兽的呜咽,裹挟着千军万马的嘶鸣与孤魂野鬼的泣诉,直欲撕裂人的神魂。
这风啸,是他闭关十载,剑术小成后,第一次真正面对的“敌”,师父曾说:“剑至高处,敌非人,乃天地之威,乃心魔之障,风啸即剑鸣,心乱则剑折,心静则剑生。”彼时他不以为意,只道手中三尺青锋,可破万物,直至此刻,他才明白,这无孔不入、摧人心志的风啸,远比任何刀锋更难抵御。
风势渐猛,呜咽之声化作尖啸,如银针般直刺耳膜,青衫人只觉心神一阵恍惚,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血色黄昏,山贼的狞笑,父母的哀嚎,村庄的火光……那些深埋心底的恐惧与愤怒,竟被这风声层层剥茧,重新翻涌上来,他握剑的手微微一颤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。
“不!”他心中低吼,猛地睁开双眼,眸中闪过一丝决绝,他知,此刻若不能稳住心神,十年苦修,终将化为乌有,他不再去抗拒风啸,反而缓缓吐纳,将那刺耳的声音纳入呼吸之间,他仿佛听懂了风的语言,那并非纯粹的毁灭,更带着天地间最原始的律动与力量。
心,渐渐沉静如水,风啸依旧,却在他耳中化作了另一种旋律——是松涛的澎湃,是流水的潺湲,是落叶的轻旋,是万物生长的呼吸,他手中的古剑,仿佛也感应到了主人的心境,剑鞘上细微的纹路似乎在微微发光。
忽然,他动了。
身形如离弦之箭,悄无声息地没入风啸之中,没有华丽的招式,没有凌厉的呼喝,只有最纯粹的剑意,剑出,如一道清冷的月华,撕裂沉沉夜色,精准地刺向风势最盛、声音最厉的漩涡中心。
“嗤——”
仿佛破开了一层无形的壁垒,那令人心悸的风啸,竟在这一剑之下,戛然而止,如同被利刃截断的琴弦,世界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风过松针的沙沙轻响,和青衫人略显粗重的呼吸。
他立于崖边,古剑归鞘,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,回望来时路,云雾缭绕,苍山如黛,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“战”,仿佛只是一场幻梦,但他知道,不是,剑破风啸,破的不仅是外界的狂暴,更是内心的桎梏。
心魔已伏,剑意更纯,青衫人望向远方天际那抹鱼肚白,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,他知道,前路漫漫,仍有更多的“风啸”在前方等待,但此刻,他的剑,已不再畏惧,因为真正的剑道,从来不是战胜外物,而是超越自我,当心剑合一,便能于无声处听惊雷,于风啸中见太平,剑气纵横三万里,一剑光寒十九洲,或许,便从这破开第一声风啸开始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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