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古孤峰上的寂灭道火
万古长夜,星辰如尘,当最后一缕残阳沉入西荒大渊,天幕便被泼上了浓得化不开的墨色,唯有东域神朝的祭天台上,一点炽白的光芒自古老石鼎中蒸腾而起,映照着下方无数修士屏息凝神的面孔,光华流转,竟凝成一幅模糊的星图,中央一颗孤星骤然璀璨,刺破苍茫——新晋仙途圣主,登临此位。
神朝的颂赞声如潮水般涌起,几乎要掀翻九重天阙,圣主负手立于祭天台之巅,玄色衣袍在无形的威压下纹丝不动,目光却穿透了鼎中沸腾的星河,投向更深邃的虚空,那里,是仙路尽头,是传说中的永生之门,然而无人知晓,在这万众瞩目的荣光之下,圣主心中那座名为“道心”的孤峰,正承受着比九幽寒冰更刺骨的寂寥,仙途之上,步步皆劫,每一步登临,都意味着与过往的剥离,与万物的疏离。
曾几何时,他也不过是凡尘俗世中一个仰望星河的少年,为求一线仙缘,他踏过万骨枯寂的荒原,潜入九死一生的魔渊,甚至将血肉之躯献祭于上古凶阵,只为换取一丝渺茫的机缘,那些与他并肩作战的道友,那些曾在寒夜中分他半块烤肉的故人,或陨落于妖皇爪下,或迷失在域外虚空,或……为争夺那一线成仙的可能,在他眼前化作了飞灰,仙途,本就是一条用血与火铺就的孤绝之路,他立于九天之上,俯瞰众生,却再也听不到一声发自肺腑的呼唤,再也触不到一双温暖真实的掌心,那如影随形的孤寂,比任何天劫都更磨人,日夜啃噬着道心,仿佛要将他也一同熬成一炉无情的仙丹。
圣主抬手,掌心之中,一缕微弱的青色火焰静静燃烧,这便是他的“道火”,亦是他的“心火”,它曾燃尽过岁月的尘埃,照亮过前路的迷茫,却也焚尽了他所有的凡尘牵绊,每一次神通的施展,每一次力量的提升,都需要以本源精华为薪柴投入这火焰之中,他的道,正走向一种极致的纯粹,也走向一种极致的空洞,那火焰越发明亮,圣主眼中的神采却似乎越发淡漠,仿佛万丈荣光,不过是映照寂灭的背景板,他成了仙路的象征,却不再是那个有血有肉的少年。
祭天大典的乐声达到顶峰,鼎中星图骤然收缩,化作一枚剔透的玉印,悬浮于圣主头顶,玉印光芒流转,赫然显露出“仙途”二字,磅礴的仙威弥漫开来,令下方所有修士匍匐在地,心神震颤,这是仙途的权柄,是万古以来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终极认可,就在圣主伸手欲接的刹那,他眼中那抹深藏的寂灭之色,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悄然荡开涟漪,他仿佛看到了玉印之后,那更广阔、更冰冷、更无情的仙路尽头——那里或许有永恒的生命,却再无一丝一毫属于“人”的温度,仙途的尽头,是永恒的寂灭。
圣主的手,最终没有落下,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枚代表无上权柄的玉印,良久,缓缓收回手,祭天台上,颂赞声微微一滞,随即更加响亮地响起,仿佛要将这短暂的迟疑彻底淹没,圣主微微阖上双目,再睁开时,眼底已只剩下万古不变的孤高与漠然,他转身,玄色衣袍在无风的虚空中猎猎作响,身影渐渐融入身后那片永恒的星河,只留下祭天台上那尊古老石鼎,鼎中一点青色道火,兀自明灭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条通往永恒,却注定孤独的仙途。
万古长夜,星辰如尘,仙途圣主,立于孤峰之上,心火寂灭,道途苍茫,他既是仙路的引路人,亦是这寂灭道火本身,在永恒的孤高与冰冷的权柄中,燃烧着那无人能懂的,最后的凡尘温度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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