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破苍莽
苍莽如墨,群山匍匐,如远古巨兽的脊背,沉默地承接着亘古的霜雪与风雷,人行走其间,渺小如芥,仿佛随时会被这无边的、沉重的绿意彻底吞没,苍莽,是天地初开时便铸就的囚笼,以无尽草木为墙,以迷瘴为锁,封存着所有不甘与挣扎。
总有剑光,不甘于沉沦。
那柄剑,不知锻造于哪一代匠人的炉火,也不知曾在多少个深夜饮过英雄的血,剑身并不华丽,甚至布满细密的纹路,如同老树干枯的枝桠,记录着岁月的沧桑与征伐的痕迹,剑格处,一枚黯淡的铜兽头颅,双眼仿佛嵌着两粒不肯熄灭的星火,冷冷地注视着这苍莽的世界,剑柄缠着磨损的布条,那布条的颜色,早已辨不出最初的模样,只余下一种与血、汗、尘土纠缠在一起的深沉。
持剑者,是一个人,或只是一道影,他(她)的脸庞藏在斗篷的阴影下,看不清眉目,唯有那握剑的手,青筋如老树根般虬结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那手,与剑仿佛已经融为一体,剑的意志便是手的意志,手的血肉便是剑的延伸。
风,在林间呼啸,如鬼哭,如狼嚎,试图吹散这闯入者的决心,雨,如倾盆,如注铅,试图冲刷掉这柄剑上残留的、属于上一个时代的锋芒,迷雾,如乳白色的纱幔,缠绕着脚踝,试图将这孤独的灵魂拖入永恒的沉寂。
苍莽,在咆哮,在示威。
剑光,却在那一刻亮起。
不是电闪雷鸣般的耀眼,而是如同划破永夜的第一缕晨曦,带着一种决绝的、不容置疑的锐利,剑锋所指,是前方看似无路的绝壁,是缠绕着毒藤的古木,是那阻隔了视线、也阻隔了希望的厚重迷雾。
“锵——!”
金铁交鸣之声并非来自与对手的厮杀,而是剑与这苍莽世界的第一次碰撞,剑尖点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上,树根应声而断,断面处流出绿色的汁液,如同苍莽的血液,剑锋划过湿滑的苔藓,碎石飞溅,在坚硬的岩石上留下深刻的划痕。
一步,两步,三步……
持剑者艰难地前行,剑,成了他(她)唯一的伙伴,唯一的依靠,也是唯一的武器,它劈开挡路的荆棘,斩断垂落的藤蔓,挑开迷蒙的水汽,每一次挥剑,都带起一片飞溅的绿叶与泥浆,每一次格挡,都震得持剑者手臂发麻,却更坚定了他(她)眼中的光芒。
苍莽并非无情,它也在“观察”,在“试探”,它用最深沉的寂静压迫着人的神经,用最隐蔽的陷阱考验着人的智慧,用最漫长的孤独消磨着人的意志,它见过太多闯入者,最终都成了它滋养的一部分,白骨化为磷火,魂魄融入风声。
但持剑者不同,他(她)的剑中,有不服输的魂,那剑光,在昏暗的林间,如同跳动的火焰,时而凌厉如惊鸿照影,时而沉稳如山岳峙立,剑招或许并不精妙,甚至带着一股野性的蛮力,却每一剑都灌注了全部的精气神,带着“虽千万人吾往矣”的决绝。
终于,当持剑者登上那座最高的山峰,拨开最后一层浓雾时,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,脚下,是翻滚的云海,如波涛汹涌,将连绵的群山化作一个个小小的岛屿,在云海中沉浮,远处,一轮红日正从地平线上喷薄而出,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,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。
苍莽,依旧无边,它并未被征服,只是暂时退却,在更遥远的地方,积蓄着力量。
持剑者伫立在山巅,风吹动他(她)的斗篷,也吹动剑身上残留的绿叶与尘土,他(她)缓缓举起剑,剑尖斜指天空,剑身反射着初升的朝阳,一道璀璨的光芒沿着剑脊流淌,仿佛一条苏醒的龙。
剑破苍莽,破的不是这无边的天地,而是人心中的迷惘与恐惧,那柄剑,从此有了名字,叫“破妄”,而持剑者,也成了这苍莽世界中,一抹永不熄灭的剑光,一个传说。
他知道,苍莽之外,还有更广阔的天地,还有更多的“苍莽”等待着他(她)去破,但此刻,他(她)只是静静地站着,与手中的剑一起,沐浴在朝阳之中,身影在云海与山峦的映衬下,显得孤独,却又无比高大,剑意冲霄,仿佛要刺破这苍穹,将那束缚万物的“莽”字,彻底斩碎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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