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仑仙君
昆仑仙君,此名一出,世人眼前便浮现一幅永恒凝固的画卷:那是云海翻涌、雪峰刺破苍穹的绝境,是光阴在此亦要凝滞的神秘所在,仙君端坐于这苍茫之巅,如同一块万载寒冰雕琢而成,又似亘古山岳凝聚的魂魄,他面容清冷,眉宇间凝结着千年不化的雪霜,眼神深邃得如同能吸尽世间一切光热,唯有偶尔掠过眼底的一抹幽微,才仿佛泄露那深藏于冰川之下的温度,是凝固的火焰,抑或是被遗忘的叹息?无人能解,亦无人敢探。
昆仑之巅,时光在此几乎失去了流动的意志,仙君在此不知度过了多少岁月,他的存在本身,便成了天地间一桩沉默的谜题,曾有不知死活的修士,费尽千辛万苦攀上这万仞绝顶,只为求仙君指点迷津,或求得那长生不死的秘术,他们看到的,却只有仙君端坐于冰晶玉树之下,身影与亘古不化的冰川融为一体,仿佛他从未曾移动过分毫,亦从未曾开口说过一个字,那目光扫过,带着一种穿透尘世的漠然,让所有炽热的渴望瞬间冻结,化为无声的寒霜,沉入心底最深的冰渊,人们最终只能带着满心的敬畏与更深的困惑,如潮水般退去,只留下仙君的名字,在人间传说里愈发飘渺,愈发冰冷。
仙君的沉默并非全然无觉,在那双仿佛冻结了星辰的眼眸深处,并非全然空无,他曾俯瞰过人间,看过沧海桑田的无情变迁,听过悲欢离合的如潮声息,他见过无数生灵如朝露般短暂升起又消散,见过王朝如沙堡般筑起又倾颓,见过英雄的热血在冰冷的时光长河中迅速冷却凝固,每一次俯瞰,都似有一根无形的冰针刺入他的神魂,那冰针上凝结的,是人间无尽的苦痛与挣扎,他的心,便在这永恒的凝视中,一层层覆上寒冰,直至与周遭的冰雪再无分别,他将自己封存,只为抵御那足以焚尽神魂的、名为“情”的业火,他成了昆仑之巅最孤独的守望者,守护着一份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“道”,那道,或许正是对人间悲欢最彻底的背弃与超脱。
直到那一天,人间发生了异动,并非刀兵喧嚣,亦非天灾倾覆,而是一缕微弱却执拗的祈愿,如同春日里初融的雪水,带着生命挣扎的暖意,竟穿透了昆仑万年的罡风与寒冰,直抵仙君那沉寂如古井的心湖,那是一个凡间女子,她不慕仙缘,不求长生,只为守护一方即将被荒漠吞噬的故土,向这至高无上的仙灵发出最卑微也最坚韧的呼告,她的声音里没有贪婪的索取,只有对土地与生灵最深沉的眷恋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仙君凝固的心湖里,激起了亘古未有的涟漪。
仙君长久地伫立着,周身缭绕的寒雾似乎有了微妙的流动,他终于缓缓抬起了手,那曾只用来抚过冰雪、掐算星辰的手,此刻竟微微颤抖了一下,指尖所向,昆仑深处沉寂万载的灵脉,竟如沉睡的巨龙般悄然苏醒,一股沛然莫御的生命之力,自仙君指尖涌出,化作无形甘霖,跨越千山万水,悄然滴落在那片干涸的土地之上,枯黄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染上绿意,龟裂的大地如饥渴的唇瓣般吮吸着生机,荒漠边缘,竟有细流如银丝般开始蜿蜒。
仙君再次端坐于冰晶玉树之下,身影依旧孤绝如昔,那万年冰封的眉宇间,似乎有一丝极细微的松动,如同冰封湖面下悄然涌动的暗流,他垂眸,凝视着指尖残留的、那一点微末却真实的暖意,那暖意正悄然融化着指尖经年的寒霜,昆仑的雪,依旧永恒地飘落,覆盖着一切痕迹,但仙君知道,有些东西,已然在万载冰层之下,悄然苏醒,他依旧沉默,如同亘古的山岳,但那深藏于冰川之下的温度,却如同初春的种子,在无声的寂静中,破开了最坚硬的冻土,那凝固的火焰,终于在这永恒的孤寂里,第一次映照出了人间烟火的颜色——那是一种足以消融万古冰雪的温度,虽微弱,却足以照亮这漫漫长夜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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