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破千军
长夜如墨,压着千军万马的营帐,风在高处呜咽,似有千军万马的低吼在暗处蓄势,那柄剑,横在陈默膝上,剑鞘是沉黯的玄色,剑柄却已被掌心的汗与血沁得温热滑腻,鞘口微微透出一缕寒芒,像暗夜荒野里唯一不肯熄灭的星子,映着他眉宇间深如刀刻的疲惫与孤绝。
十年前,他不过是长安城外一个懵懂少年,曾为看一眼传说中的“剑圣”风采,在城门下冻得瑟瑟发抖,那剑圣一骑绝尘,剑光如匹练横空,三招之内,便斩了敌将之首,少年陈默在那一刻,只觉血液沸腾,眼中唯有那抹惊心动魄的寒光——那是属于剑的荣耀,属于以一人之力劈开混沌、定鼎乾坤的力量,他扔下柴刀,背上行囊,踏上了追寻剑道的漫漫长路,剑尖所指,便是他心之所向;剑锋所向,便是他愿以命相托的荣光。
十年磨一剑,霜刃未曾试,这柄“破军”已在掌中沉寂了太久太久,它饮过胡虏的血,也饮过同袍的血;它曾在绝壁之上斩断过滚落的巨石,也曾在暴雨如注的深夜,格挡住足以劈开山石的雷霆重击,剑身之上,细密的纹路如同古老的河图,每一次挥舞,都带起沉闷的破空之声,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剑锋下奔涌、溃散,他成了传说,成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“人形凶器”,无人知晓,那柄无坚不摧的剑,在无数个深夜里,也曾因承载过太多沉重的杀伐而发出低低的哀鸣,剑柄上的裂纹,像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疤,无声诉说着荣耀背后的代价。
今夜,这柄剑终于等来了它的宿命,敌军的号角撕裂了长夜的宁静,如同沉睡的巨兽发出第一声咆哮,火光冲天而起,将整个营地映照得如同白昼,喊杀声、兵刃碰撞声、垂死者的哀嚎声,瞬间汇成一片毁灭的洪流,陈默猛地站起,破军剑出鞘!
没有惊天动地的怒吼,只有一道撕裂黑暗的寒光,他如一道黑色的闪电,直扑敌阵核心,剑锋所及,长矛应声而断,铁甲如同朽木般被轻易剖开,生命在最脆弱的瞬间凋零,他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,每一次挥剑,都精准而致命,仿佛不是在杀戮,而是在进行一场庄严而肃穆的仪式,剑气纵横,竟在敌阵中硬生生撕开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,身后,己方将士的呐喊如潮水般涌上,填补着这道由他一人开辟的生路。
敌军如潮水般无穷无尽,重甲骑兵如钢铁洪流般碾来,试图将他彻底吞没,陈默的呼吸开始急促,手臂因连续的挥舞而阵阵酸麻,剑身上的寒光也似乎黯淡了几分,他退至一座小丘之上,背靠着一面残破的军旗,环顾四周,尽是狰狞的面孔和闪着寒光的兵刃,他知道,今日或许便是他马革裹尸之时,也是这柄“破军”剑饮尽最后一滴血的时刻。
他笑了,带着一种释然的狂放,他将剑横于胸前,剑尖斜指苍天,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,那不是对胜利的渴望,而是对剑道的终极诠释——即便身陷重围,即便千军万马压境,我之剑锋,依然要破开一切阻碍,斩出一条生路,或者,一条归途!
“破军——!”他一声怒喝,声震四野,双手紧握剑柄,将全身的精气神、十年的苦修、所有的杀伐与荣耀,尽数灌注于剑身之上,那柄曾饮尽无数鲜血的剑,此刻竟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,剑身上的纹路骤然亮起,化作一道刺目的光柱,冲天而起!
他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,持剑猛然挥出,这一剑,没有技巧,没有章法,只有最原始、最狂暴的力量,剑光如匹练,又如怒龙,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,狠狠劈向那最密集的敌军阵营,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,只听得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仿佛天崩地裂,剑锋所过之处,敌军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,人仰马翻,血肉横飞,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在阵中蔓延开来,硝烟与尘土冲天而起,遮蔽了星辰。
当烟尘稍稍散去,陈默依旧站在小丘之上,手中的“破军”剑剑身微微震颤,发出低沉的嗡鸣,他面前的敌军阵线,已被彻底撕裂,溃不成军,他赢了,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,以一人之力,破敌千军。
晨曦微露,驱散了最后的黑暗,陈默拄着剑,一步步走下小丘,脚下,是敌人的尸山血海,是胜利的余温,他望向远方,天际泛起鱼肚白,新的一天即将开始,他轻轻抚摸着“破军”剑上那道新添的豁口,那不是失败的印记,而是它曾劈开千军的勋章。
剑破千军,并非仅仅是武力的极致,更是一种信念的坚守——纵然身处绝境,纵然前路漫漫,心中那柄剑,永远锋利,永远指向光明,他收剑入鞘,那抹寒光敛入鞘中,却在他心中,点燃了永不熄灭的火焰,前路尚远,但只要剑在,便无惧前行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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