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破乾坤
苍茫云海之上,一叶孤舟似坠非坠,正穿行于翻涌不息的九天罡风之中,舟中少年名唤凌云,他衣衫早已被撕扯成缕,鲜血自额头蜿蜒滑落,模糊了视线,可手中长剑却依旧紧握如初,剑身之上流转着微弱却倔强的青芒,他身下,那曾令万仙俯首的“天阙仙宫”正剧烈震颤,仙宫基石之上,无数古老符文如活物般扭曲、炸裂,发出刺耳的悲鸣——支撑这庞然仙物的“乾坤柱”,正从根基处寸寸崩解!
十年前,凌云不过是个蜷缩在边陲小镇废墟里的孤儿,衣衫褴褛,腹中空空,唯有怀中紧握的一柄断剑,剑柄上刻着两个模糊不清的古字,那日,天降异象,仙宫使者降临,断剑竟发出清越剑鸣,如召唤,如悲歌,他被带入这悬浮于九霄的仙宫,成了无数争渡者中最不起眼的一粒微尘,仙宫巍峨,道法如烟,可凌云总能感到那无处不在的森严壁垒——那些根植于血脉、刻在骨子里的“规矩”,如无形的枷锁,比任何禁锢都更令人窒息,他勤修不辍,剑意却总在触及某种无形天堑时,被一股沛然莫御的“天地法则”生生碾碎,他望着那些天赋卓绝的同门,轻易引动天地之力,呼风唤雨,自己却如困于樊笼的猛兽,纵有撕心裂肺的咆哮,也只能徒劳地撞击着那无形的壁垒。
“乾坤柱”崩解的巨响,终于撕裂了仙宫表面的宁静,震波所及,琼楼玉宇纷纷化为齑粉,哀嚎声与法术爆裂声交织成末日悲歌,凌云被一道狂暴的气浪狠狠抛起,重重撞在碎裂的玉阶之上,剧痛席卷全身,口鼻溢血,他挣扎着抬头,只见那象征仙宫至高无上威严的“天枢殿”方向,一道璀璨却冰冷的光柱冲天而起,那是仙宫护山大阵启动的征兆,也是对闯入者无情的抹杀令,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,他看到数位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师尊,竟在混乱中悄然结印,引动的并非护山大阵,而是某种更阴险、更歹毒的禁术,目标直指下方那些惊慌失措的凡俗弟子!那禁术的光芒,贪婪而残忍,要将那些鲜活的生命当作维持仙宫不坠的祭品!
“不——!”凌云目眦欲裂,一股从未有过的狂怒与悲怆直冲顶门,那积压了十年的郁愤,那对“天命”与“规矩”的彻底质疑,那对不公的刻骨憎恨,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,在这一刻轰然喷发!他体内那柄断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绪,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铮鸣!那不再是微弱的青芒,而是撕裂长空的炽白!
“天命?天道?”凌云嘶吼声如受伤的孤狼,在天地间回荡,带着血与火的决绝,“若这乾坤容不下一点光,容不下一点公道,那我便……一剑破了它!”
他手中断剑脱手飞出,迎风暴涨,剑身之上,那模糊的古字竟逐一亮起,散发出亘古苍凉的气息,他双目赤红,体内精血如岩浆奔涌,毫无保留地注入剑中,他不再试图去“顺应”或“借用”任何天地之力,而是将自己化作最纯粹、最狂暴的“破坏”本身!他整个人与断剑融为一体,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流光,目标直指那道企图吞噬凡俗弟子的禁术光柱,以及那冰冷启动的护山大阵核心!
“轰——!!!”
剑光与光柱、与大阵核心狠狠相撞!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只有一种仿佛宇宙初开便存在的、令人灵魂冻结的寂静,那柄承载着凌云全部意志与精血的断剑,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锋芒,硬生生刺穿了那由无数天地法则编织而成的、坚不可摧的护山大阵核心!紧接着,它裹挟着无匹的破坏力,狠狠斩落在那道阴险的禁术之上!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,仙宫剧烈震颤,比之前更加猛烈,无数精美的建筑如同沙堡般崩塌,那道象征着仙宫不朽的护山大阵,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琉璃镜,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,随即寸寸碎裂,化作漫天光雨消散!那道企图吞噬生命的禁术光柱,在剑光面前如同脆弱的冰雕,被一分为二,随即湮灭于无形。
狂暴的能量冲击波以凌云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,他如同断线的风筝,被狠狠抛飞,口中鲜血狂喷,手中的断剑也寸寸断裂,彻底化作了齑粉,他重重摔落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上,意识迅速模糊,最后看到的,是那些被他救下的凡俗弟子惊魂未定的脸,以及天穹之上,那曾不可一世、如今却摇摇欲坠的仙宫轮廓,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着,缓缓沉入下方翻滚的云海深渊。
断剑崩碎,仙宫倾颓,凌云倒在血与火的废墟之中,生命之火微弱如风中残烛,他眼中那簇燃烧的火焰,并未熄灭,那不是绝望的灰烬,而是焚尽旧日枷锁后,在混沌灰烬中升腾而起的、崭新的光。
乾坤柱崩,非为终结,而是旧秩序崩塌的巨响,凌云以凡人之躯,硬撼那看似不可违逆的天威法则,用断裂的剑锋在亘古长存的天地法则上,刻下了一道永不磨灭的裂痕,这道裂痕,是宣告,是挑战,更是无数后来者仰望苍穹时,心中那点不灭星火的源头。
当仙宫残骸沉入云海,当尘嚣暂歇,凌云的呼吸微弱却清晰,他缓缓抬起染血的手,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冷的碎玉——那是仙宫崩裂时溅落的残片,他望着那碎玉,又望向天际尚未散尽的、属于旧日辉煌的余烬,嘴角竟艰难地扯开一丝弧度,微弱却坚定。
这破碎的乾坤,这倾塌的仙宫,这染血的断剑……皆非终点,它们是熔炉,将旧的杂质尽数焚毁;它们是基石,让新的道路从这废墟之上,向更广阔、更自由的天际,延伸而去,剑已破,乾坤待新篇。



还没有评论,来说两句吧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