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破雷霆
苍穹如墨,浓云翻滚如怒海狂澜,层层叠叠,将天幕挤压得只剩一线惨白,风在峡谷中凄厉嘶吼,卷起砂石,抽打在嶙峋的岩壁上,发出刺耳的呜咽,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与硫磺的焦灼,云层深处,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,不再是寻常的轰鸣,而是亿万巨兽在深渊中同时苏醒的沉重脚步,每一次踏落,大地都随之剧烈颤抖,脚下的岩石簌簌剥落,碎石滚落深渊。
他独立于峡谷最窄的隘口,衣袍早已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,贴紧了干瘦却如弓弦般紧绷的身体,那是一柄古剑,斜斜插在身前的石缝中,剑身长约三尺,通体幽暗,非金非铁,布满蛛网般细密的裂纹,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,剑柄磨损得光滑无比,缠着早已褪色的旧布,记录着无数次生死相搏的余温,它静静地矗立着,像一截枯死的树干,又像一头蛰伏的远古凶兽,等待着某个决绝的瞬间。
雷声愈发近了,仿佛就在头顶炸响,一道惨白的电光撕裂厚重的云层,瞬间将峡谷照得亮如白昼,将他脸上深刻的沟壑、眼中沉淀的疲惫与决绝,映照得纤毫毕现,每一次电闪雷鸣,都像重锤敲打在他的心鼓上,也敲打在那柄残破的古剑之上,剑身的裂纹似乎在微微蠕动,发出细微的、几乎被风声淹没的嗡鸣,那是剑魂在咆哮,在渴望,在恐惧着即将到来的终极考验。
他缓缓伸出布满老茧和细密伤口的手,握住了剑柄,入手冰凉,却有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手臂蔓延至四肢百骸,驱散了些许身体的寒冷,却点燃了心中的火焰,他闭上眼,深深吸了一口气,那饱含硫磺与尘埃的空气,此刻却成了他最醇厚的烈酒,脑海中,师父临终前枯槁的面容浮现,那双浑浊却锐利如鹰的眼睛,死死盯着他,声音嘶哑却字字千钧:“雷霆,乃天地之威,万物之怒,剑者,当破雷霆,而非避雷霆,唯有一剑,倾尽所有,方能斩断宿命,劈开混沌……”
“轰隆——!!!”
这一次,雷声不再是酝酿,而是宣泄!九天之上,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,将亿万颗星辰的力量汇聚成一道粗逾十丈的恐怖雷霆,携着毁灭一切的威能,如一条狂怒的银色巨蟒,撕裂云层,直劈而下!目标,正是那柄插在石缝中的古剑,以及握剑之人!
死亡的气息瞬间将他笼罩,全身的汗毛倒竖,血液几乎在极致的威压下凝固,他能清晰地“看”到那雷霆中蕴含的狂暴能量,足以将这片峡谷连同他一起,蒸发成最原始的粒子。
就是现在!
他双目猛然睁开,眼中再无一丝犹豫,只有一片燃烧的赤红!他不是在握剑,他成为了剑的一部分!体内残存的所有真元,所有精气神,所有对师父的承诺,对所有不公命运的愤怒,对守护之念的执着,在这一刻,尽数涌入手中的古剑!
“喝——!”
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迸发,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!他手腕猛地一转,不再有半分保留,不再有半分技巧,只有最纯粹、最原始、最决绝的“劈砍”!
古剑离石而飞!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,没有炫目夺目的光华,只有一道黯淡到极致的剑影,快如闪电,直迎那毁天灭地的雷霆!
剑影与雷霆,在电光石火间相遇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、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“咔嚓”声。
黯淡的剑影,撞上了狂暴的雷霆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静止。
峡谷中的狂风骤然停歇,天地间的轰鸣也戛然而止。
紧接着,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芒爆发开来,那不是雷光,也不是剑光,而是一种介于毁灭与重生之间的、令人灵魂战栗的异芒,光芒的中心,那道粗壮的雷霆,竟被那一柄残破的古剑,硬生生从中劈开了一道缝隙!缝隙虽小,却如同撕裂天幕的第一道裂痕!
雷霆的威势为之一滞!
“破——!”
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,将剑中积聚的所有力量,连同自己的意志,狠狠砸向那道裂缝!
“轰——!!!”
这一次的爆炸,才是真正的末日降临,被劈开的雷霆狂暴地四散逸散,化作无数道细小的电蛇,疯狂地抽打着周围的岩壁,坚硬的岩石瞬间化为齑粉,狂暴的气浪以他为中心,呈环形疯狂炸开,将他狠狠掀飞,口中鲜血狂喷,手中的古剑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,布满裂纹的剑身,赫然裂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!
那道劈开天幕的裂缝,却无法弥合,雷霆的威能,第一次被凡间的剑,硬生生破开了一角!
光芒散尽,峡谷重新陷入昏暗,他重重地摔在碎石之上,浑身剧痛,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,他艰难地抬起头,望向天空,那翻滚的怒云,似乎被这一剑的威势所震慑,缓慢地、不甘地向两侧退去,露出了后面久违的、带着一丝灰白的天光。
他挣扎着,用尽最后一点力气,握住了身边那柄裂痕更深、剑锋卷曲的古剑,剑身依旧冰冷,但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气息,已然消散。
风,不知何时再次吹起,带着劫后余生的清新,拂过他伤痕累累的脸庞,他望着那道在雷霆中劈开的天幕裂缝,嘴角,艰难地扯起一个微弱的弧度。
剑破雷霆,并非终结,而是新生,这一剑,斩断了宿命的枷锁,也劈开了前路的迷雾,纵然剑身残破,纵然自身将倾,但那敢于向天争命的剑意,已然如星辰般,在残破的天幕下,倔强地闪烁,前路依旧漫长,危机四伏,但只要手中这柄残剑尚在,心中这缕不屈不灭的剑魂不灭,他便有勇气,再次挥剑,斩向下一个雷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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