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斩群鬼
暮色如一块巨大的、浸透了污血的破布,沉沉地压在断魂谷上,风不再是风,是无数细碎的呜咽,在嶙峋的怪石间穿梭、撞击,卷起地上的残灰与枯骨的碎屑,打着旋儿扑到脸上,带着刺骨的阴寒和若有若无的腐臭,这里曾是人间炼狱,百年前一场惊天动地的邪术祭炼,将方圆百里的生灵怨气、地脉戾气尽数吸入,化作这片永不散尽的死域,以及死域深处那座被怨气与尸骸堆砌而成的万鬼冢。
万鬼冢,便是群鬼汇聚的巢穴,也是人间噩梦的源头。
冢顶,立着一个身影,玄色的劲装在阴风中猎猎作响,却像一块凝固的礁石,任凭那能冻结魂魄的鬼气如何冲刷,自岿然不动,他叫凌默,手中紧握着一柄剑,那剑很普通,乌木的剑柄缠着磨损的黑色丝绦,古朴的鲨鱼皮剑鞘上布满细密的划痕,唯有当月光偶尔穿透厚重的阴云,掠过剑镡时,才会极其短暂地映出一抹近乎透明的、令人心悸的寒芒。
这柄剑,无名,但江湖上提起它,只一个字——“鬼见愁”。
凌默的目光穿过翻滚的灰雾,投向那座如同巨大骷髅头般的万鬼冢冢门,那里,怨气最为浓郁,黑沉沉的雾气翻涌不息,隐隐可见无数扭曲、狰狞的鬼影在其中攒动、撕咬、发出无声的尖啸,它们是祭炼残留的怨念,是未能安息的亡魂,是被邪气吞噬而堕落的生灵……千百年来,无数修士、豪杰试图踏入此地,荡平邪祟,却都如泥牛入海,连骨头渣子都没能留下,断魂谷,名副其实。
凌默深吸一口气,那吸入肺腑的并非空气,而是冰冷的、带着腐蚀性的怨气,他体内流转的玄阳真气瞬间被激发,一股微弱却坚韧的金色光晕自他周身透出,将扑上来的阴晦鬼气逼开寸许,他缓缓抬起手,握住了剑柄。
“嗡——”
一声低沉的震鸣,仿佛来自九幽之下,那柄看似普通的古剑,剑身竟在鞘中微微颤动,发出渴望的轻吟,剑鞘上那些细密的划痕,在昏暗的光线下,竟像是无数张开的、无声哀嚎的鬼口。
“来了。”凌默低语,声音被风撕碎。
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,万鬼冢的冢门处,那浓得化不开的黑雾猛地向内塌缩,随即轰然炸开!无数鬼影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,咆哮着冲了出来!它们形态各异:有披头散发、七窍流血的女鬼,指甲尖长如钩;有身披破烂铠甲、手持朽烂兵器的无头战鬼,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幽绿的鬼火;更有无数团状、触手状的怨气聚合体,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,所过之处,连岩石都仿佛被腐蚀……
“吼——!”领头的,是一头身形庞大如小山的鬼王,它由无数白骨拼凑而成,头骨王座上悬浮着一颗硕大的、跳动着黑色火焰的心脏,每一下跳动,都让周围的阴气暴涨三分,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,卷起一阵腥臭的狂风,直扑凌默!
凌默眼神一凝,脚下猛地一踏!坚实的地面瞬间龟裂,蛛网般的裂缝向四周蔓延,他身形如离弦之箭,迎着那恐怖的鬼王冲去!他没有后退,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。
“斩!”
厉喝声撕裂了死寂的古战场,就在鬼王巨爪抓到的刹那,凌默终于拔剑!
剑光乍现!
那不是一道,也不是十道,而是无数道!快到超越了人眼的捕捉极限,仿佛空间本身被这一剑撕裂,剑光并非单一的色彩,它蕴含着玄阳真气的炽白,剑身本身流淌的暗金,以及被斩杀的怨鬼消散时逸散的惨绿与幽蓝……无数道剑光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、旋转的光轮,以凌默为中心,轰然扩散!
“嗤啦——噗——嗬嗬嗬——!”
刺耳的、仿佛布帛被撕裂又被浸入粘稠液体的声音瞬间响彻天地!冲在最前面的鬼影,无论是狰狞的女鬼、无头的战鬼,还是那些诡异的怨气聚合体,在接触到那张剑光之网的瞬间,就如同烈日下的冰雪,无声无息地消融、溃散!它们扭曲的面容在光轮中扭曲、拉伸,最终化作一缕缕青烟,几声不甘的尖啸,彻底湮灭在冰冷的空气中。
剑光余势不减,狠狠撞在鬼王巨大的骨爪上!
“轰——!”
惊天动地的巨响!鬼王庞大的身躯竟被这看似单薄的一剑轰得踉跄后退,无数白骨在爪尖簌簌碎裂,王座上那颗黑色火焰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,火焰明灭不定,发出痛苦的嘶鸣,它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被剑光削去了一层的骨爪,又抬头看向那个渺小的人类,幽绿鬼火组成的“眼睛”中,第一次流露出了……惊惧?
凌默的身影已鬼魅般欺近,他手中古剑斜指,剑尖直指鬼王那颗跳动的心脏,剑身上,那抹近乎透明的寒芒此刻却如同深渊般幽暗,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。
“你的巢穴,该清了。”凌默的声音冰冷,不带一丝感情。
鬼王发出震怒的咆哮,它猛地张开巨口,一股浓郁如墨的阴毒鬼气喷涌而出,其中夹杂着无数冤魂的哀嚎,试图侵蚀凌默的神魂,它另一只完好的骨爪带着万钧之力,横扫千军!
凌默不闪不避,就在那鬼气及体的瞬间,他周身那层微弱却坚韧的金色光晕骤然炽亮!玄阳真气运转到极致,竟将那污秽的鬼气硬生生逼开!他身体微侧,险之又险地避过骨爪的锋芒,手中古剑随之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。
这一剑,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,甚至没有多余的光华,它快、准、狠,如同毒蛇吐信,精准地刺向鬼王王座上那颗跳动的心脏!
“噗嗤!”
利器入肉的声音在死寂中异常清晰,古剑的剑尖,没入了那颗黑色火焰的心脏中心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鬼王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,幽绿的鬼火眼眸中,惊恐、茫然、怨毒……种种情绪交织,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,它喉咙里发出“咯咯”的声响,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咆哮,王座上,那颗心脏被剑尖贯穿,黑色的火焰剧烈地闪烁了几下,如同风中残烛,…彻底熄灭。
紧接着,鬼王那由无数白骨拼凑而成的庞然身躯,开始寸寸崩解!没有血肉,只有洁白的骨粉,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堡,簌簌落下,那巨大的头骨王座、狰狞的骨臂、宽厚的骨脊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在无声无息中化为齑粉,被阴风卷起,消散在灰暗的天地间。
随着鬼王的湮灭,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万千鬼影,仿佛失去了主心骨,瞬间陷入了混乱,它们变得更加狂躁,也更加脆弱,凌默手腕一抖,古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圈,剑光再次绽放,却比之前更加凝练,更加霸道!一道璀璨的光弧如同匹练般横扫而出!
“斩!”
这一剑,是收割!是清扫!是终结!
光弧所过之处,残存的鬼影如同被收割的麦秆,成片成片地倒下、消散,尖啸、哀嚎、怨毒的低语……所有的声音都被这一剑的锋芒彻底斩断!断魂谷内,翻滚的灰雾开始变薄,阴冷的气息急速退却,久违的、微弱的月光,终于能够穿透云层,洒下几缕清辉,照亮了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。
不知过了多久,当最后一缕不甘的怨念在剑光下彻底消散,当万鬼冢那巨大的轮廓在稀薄的雾气中显得不再那么�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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