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啸风行
《剑啸风行》
暮色四合,群山如墨,最后一缕残阳也被吞没时,山巅那座孤绝的剑庐,终于亮起了一豆灯火,窗棂上,一个执剑的身影被拉得极长,仿佛要刺破沉沉夜色,剑庐的主人凌云子,已在此静候七日,他面前青石案上,横着一柄古剑“流霜”,剑鞘朴素,唯剑柄处嵌着一枚温润的龙眼玉,此刻正幽幽地映着灯火,像一泓凝固的寒泉。
风,起了,起初是山间松涛的低语,渐渐化作穿林打叶的尖啸,最后竟如万马奔腾,呼啸着扑向剑庐,撼得窗棂微颤,凌云子双目微阖,对这风声仿佛充耳不闻,他的心,早已沉入剑意的深海,这风,便是他今日的试炼场,亦是剑道的共鸣。
七日前,一位故人千里迢迢而来,留下一卷《风行剑谱》,只说“剑道至高,当与天地同息,与风云共舞”,便飘然远去,凌云子浸淫剑术一生,自认已达“人剑合一”之境,然这《风行剑谱》所言“随风而动,御风而行”,却如一道天堑,让他心生警醒,他深知,剑术的极致,并非仅仅是招式的精妙与力量的刚猛,更是对“势”的把握,对“境”的超越。
风声更烈,卷起地上的砂石,击打在剑庐的木门上,发出“噼啪”声响,凌云子缓缓睁开眼,眸中精光一闪而逝,他并未起身,仅右手食指与中指轻轻并拢,如拈花般搭在“流霜”的剑柄之上。
“嗤——”
一声轻微的剑鸣,如龙吟初醒,瞬间压过了风啸,流霜剑竟未出鞘,仅凭一股无形的剑气,便将扑到窗前的狂风硬生生逼退三尺,剑气如丝,若有若无,却坚韧无比,在窗棂前织成一张无形的网。
“此为‘定风’,剑气守心,不为外物所动。”凌云子低语,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,传入风啸之中,这是《风行剑谱》的第一层境界,亦是基础,剑者,当有磐石之志,任尔东西南北风,我自岿然不动。
随即,他指尖微动,剑气倏然变向,不再一味防御,而是如灵蛇出洞,顺着风势的缝隙,蜿蜒游走,剑气所过之处,狂风仿佛被赋予了生命,被引导、被梳理,原本狂暴的气流,竟开始变得有序,在剑庐四周盘旋、升腾,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旋。
“此为‘借风’,借力打力,以彼之道还施彼身。”凌云子眼中闪过一丝明悟,他不再试图对抗风的强大,而是顺应它,利用它,剑道如此,人生亦然,很多时候,强求不如顺势,硬抗不如借力,剑气的轨迹,正是他对“道”的领悟。
风势渐歇,气旋缓缓消散,凌云子长身而起,左手并剑指,右手终于握住了“流霜”的剑柄,他深吸一口气,那股经过梳理的、清冽的空气涌入肺腑,仿佛与天地之气相连。
“锵——!”
流霜剑终于出鞘!
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只有一泓秋水般的寒光,在昏暗的剑庐内骤然绽放,剑身如一匹练,映着灯火,也映着凌云子沉静如水的脸,他身形未动,手腕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轻轻一抖,剑尖一点寒芒,如流星般划破空气。
剑,不再是剑。
它化作了一道风,一道无形无质,却又凌厉无匹的风,剑光在空中交织、闪烁,时而如春风拂柳,轻柔曼妙;时而如狂风卷地,刚猛霸道;时而又如夜风潜行,诡异莫测,剑鸣不再是单一的声响,而是与山间的风声、松涛声融为一体,时而高亢入云,时而低回婉转,谱写出一曲独属于剑与风的壮歌。
这就是《风行剑谱》的终极境界——“化风”,剑即是风,风即是剑,人持剑,御风而行,人剑风三者,浑然一体,再无分别,凌云子的身影在剑光中时隐时现,仿佛与这山、这风、这夜色融为一体,他不再是剑庐的主人,他成了这天地间最自由的风,最凌厉的剑。
剑庐外,风已彻底停歇,山间一片寂静,唯有虫鸣隐隐。
不知过了多久,凌云子收剑而立,流霜剑归鞘,龙眼玉再次幽幽发光,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剑舞,只是一场幻梦,他走到窗边,推开木门。
夜色如水,月华如练,洒在山间,一片澄澈,远处,云开雾散,星辰璀璨。
凌云子望着这宁静的夜色,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,剑道如此,人生亦然,唯有历经风雨,方能懂得“定”的坚韧;唯有顺势而为,方能领悟“借”的智慧;最终达到“化”的境界,方能无拘无束,随心而行。
剑啸,已息;风行,未止,他的剑道,乃至他的生命,都将在这一夜之后,迈向一个新的高峰,那柄“流霜”,不再仅仅是一柄兵器,它成了他心灵的延伸,是他与天地对话的桥梁,而那《风行剑谱》,也真正融入了他的血脉,与他一同,在这广阔天地间,继续着那无止境的——剑啸风行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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