巢湖剑神
暮色如陈年的酒,缓缓倾倒在浩渺的巢湖之上,最后一抹残阳,挣扎着撕开厚重云层,将万点碎金泼向湖面,又沉入无边无际的苍茫,湖面浩瀚无垠,水波在晚风中低吟,像一首亘古流传的、无人能解的悲歌,湖风呜咽着穿过枯苇,送来水底淤泥深处沉淀千年的腐朽气息,那是时光与死亡酿就的陈酿。
岸边,泊着一艘孤零零的破旧渔船,船帮斑驳,如同老者脸上深刻的皱纹,船头,一个身影静立如磐石,仿佛已与这船、这湖、这亘古的黄昏融为一体,他便是陈默,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,半旧的草鞋,身形瘦削,唯有那双眼睛,沉静如寒潭深水,偶尔掠过湖面时,才隐约闪过一点冰冷的锋芒,他手中无剑,只是随意地搭着粗糙的船舷,指节因常年劳作而显得粗大,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泥痕,他便是这湖上无数渔夫中最寻常的一个,也是这湖底万古沉寂唯一的守护者。
“陈默!”一声嘶哑的呼唤,撕裂了暮色的宁静,老渔夫张叔拄着桨,踉跄着跑上另一条船,脸色惨白如纸,嘴唇哆嗦着,“快……快看!湖心……湖心水鬼又闹起来了!”
陈默缓缓抬起眼,目光投向湖心那片最深沉的黑暗,没有风,水面却诡异地翻涌起来,无数巨大的气泡咕嘟嘟冒起,搅动起水底的淤泥,将那片水域搅成一片混沌的墨色,紧接着,水花猛地炸开!一个身影破水而出,速度快得只在水面留下一道扭曲的暗影,随即又消失无踪,只余下水面一圈圈急速扩散的涟漪,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,带着令人心悸的躁动,那不是寻常的水鬼,而是湖底蛰伏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怨念所化的凶戾之物。
“它们……它们被惊动了!”张叔的声音带着哭腔,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船沿,指节泛白,“这邪物,越来越凶了!昨夜,老李头的船……就沉在东湾……连人带船……都没了影儿啊!”恐惧如同冰冷的湖水,浸透了每一个渔民的骨髓,这湖,吞噬了太多性命,也埋藏了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,传说湖底深处,沉着一柄上古神兵,引得无数觊觎者前来寻宝,最终都化作湖底枯骨,他们的怨气与不甘,层层叠叠,凝结成了如今这令人胆寒的“水鬼”。
“陈默,只有你了!”张叔几乎是扑过来,抓住陈默的胳膊,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,“你……你那手……”
陈默没有动,只是目光更深地沉入那片翻腾的黑暗,他搭在船舷上的手,缓缓抬起,那只手粗糙、布满老茧,在昏暗的光线下,却仿佛蕴藏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力量,他缓缓摊开手掌,掌心向上,借着最后一点天光,只见他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深处,一点极其微弱、却无比坚韧的银芒,如同沉睡的星辰,悄然亮起,那光芒极其微弱,稍纵即逝,却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冰冷与决绝。
“我去。”陈默的声音低沉沙哑,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,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,他没有看张叔,目光已越过翻腾的湖面,锁定了那片最深、最暗的水域,他脚尖在船舷轻轻一点,身形如一片羽毛,悄无声息地落入冰冷的湖水之中,没有激起半点水花,湖水瞬间合拢,仿佛他从未存在。
冰冷的湖水瞬间包裹了陈默,刺骨的寒意渗入骨髓,四周是浓稠的黑暗,只有上方水面透下的一点微光,如同遥远的星辰,他下沉,再下沉,穿过不断上升的气泡和水草的缠绕,穿过无数被惊扰而躁动不安的、形态扭曲的暗影——那是湖底沉寂的怨念,它们感知到入侵者,发出无声的嘶吼,水流变得粘稠如胶,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泥沼。
陈默闭上了眼睛,任由那冰冷刺骨的湖水包裹全身,他体内的气息却开始流转,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,激荡起无形的涟漪,那掌心深处微弱的银芒,此刻仿佛活了过来,沿着他的手臂,迅速蔓延至全身,他的皮肤下,隐隐有银色的光纹游走,如同古老河床上蜿蜒的河道,带着一种苍凉而磅礴的力量,那不是凡俗的内力,而是某种与这巢湖、与这湖底万古沉寂血脉相连的、更为本源的力量——“沉渊”。
他猛地睁开双眼!瞳孔深处,不再是寻常人的黑,而是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银色寒潭,清晰地倒映着周围翻涌的黑暗与怨念,所有的躁动、所有的嘶吼,在这双银瞳凝视下,竟瞬间凝滞了一瞬,他双臂在水中缓缓划开,动作看似轻柔,却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无上威严,水流顺从地分开,为他让出一条笔直的通道,直指湖心那片最为凶险的黑暗漩涡。
漩涡深处,一个巨大的、由无数怨念凝聚而成的狰狞黑影正在疯狂翻腾,搅动着整个湖底,它感知到陈默的到来,爆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,巨大的水臂如同鬼爪般抓来,裹挟着足以撕碎钢铁的力量。
陈默动了,他没有躲闪,身形在水中化作一道流光,迎着那巨大的黑影冲去,他的右手,五指并拢,指尖凝聚起一点刺目的银芒,如同黑暗中唯一燃烧的星辰,那光芒越来越盛,照亮了周围浑浊的湖水,也照亮了他脸上那道深刻的、几乎贯穿脸颊的旧伤疤——那是他第一次面对湖底邪物时留下的印记,也是他守护这方水土的见证。
“嗤——”
指尖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黑影的核心,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只有一声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、令人灵魂冻结的尖锐嘶鸣,那凝聚了无数怨念与凶戾的黑影,在接触到那点银芒的瞬间,如同烈日下的冰雪,剧烈地扭曲、挣扎,然后迅速消融、溃散,无数细小的、带着痛苦色彩的暗光从黑影中逸散出来,如同被惊散的萤火,四散飘散。
随着黑影的溃散,湖底深处,传来一声沉闷至极的嗡鸣,陈默只觉脚下剧烈一震,一股磅礴无匹的剑意,裹挟着万古的孤寂与锋芒,轰然冲破湖底的淤泥与怨念,直冲云霄!那剑意并非狂暴,而是极致的锋锐,仿佛能割裂时空,斩断一切虚妄。
陈默抬头,望向那冲天的剑意源头,只见湖心最深处的淤泥之下,一截断裂的剑柄,正散发着冰冷而苍凉的银辉,剑柄古朴,断裂处平滑如镜,映照着上方动荡的水波和陈默那双深不见底的银瞳,剑身早已不知去向,只留下这柄柄,如同一个被斩断的传说,沉睡在湖底万古。
剑意冲天而起,直贯云霄,将厚重的云层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,那最后一抹残阳,恰好从裂口中倾泻而下,化作万道金光,照射在湖面上,也照射在陈默身上,他悬浮在水中,身披万丈金光,身后是浩渺的巢湖,脚下是沉寂的湖底与那柄断裂的古剑,他瘦削的身影,在这一刻显得无比高大,如同神祇降世,又如同这湖本身凝聚的意志。
岸上,所有目睹这奇异景象的渔民,都惊得呆立当场,张大了嘴巴,发不出任何声音,那冲天的剑意,那撕裂云层的金光,那水中静立如山的身影,深深烙印在他们的灵魂深处。
陈默缓缓收回目光,低头看了一眼掌心那点早已敛去锋芒的银光,又看了一眼湖底那柄断裂的剑柄,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一种历经万古沧桑后的平静,他轻轻摆动身体,如同一条鱼儿,悄无声息地向上游去,冰冷的湖水再次包裹他,却再无阻碍,他冲破水面,水花轻柔地分开,又迅速合拢,仿佛他从未离开。
渔船静静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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