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灭天君
万古长夜,无星无月,唯有无边无际的沉寂压垮了时空,九天十地所有生灵的呼吸,都在这绝对的虚无里冻结了,三十三重天阙轰然倾塌,神佛金身如朽木般崩裂,莲花宝座碎裂成齑粉;幽冥血海枯竭,孽龙骸骨在干涸的河床上化为飞灰;人间王朝的城阙如沙堡般消融,帝王将相的雄心伟业,连同他们的名字,一并被抹去不留痕迹。
天倾西北,地陷东南,寰宇如同打碎的古镜,每一块碎片都映照着彻底的死寂——这就是寂灭劫,宇宙行至终点时那无可违逆的终末之章。
就在这连“终结”都显得奢侈的虚无中心,一道身影独立,他身形颀长,一袭玄袍似能吞噬一切光亮,袍角在寂灭之风中纹丝不动,仿佛亘古便锚定于此,他的面容年轻得近乎平凡,唯有一双眼睛,深不见底,如同两枚嵌入虚无的黑洞,映照不出任何影像,却能吞噬一切凝视,这便是寂灭天君——这终焉之幕的唯一执掌者。
他缓缓抬起右手,五指修长稳定,指间缠绕着几缕灰败如死絮的光丝,那是法则的残烬,是秩序的尸骸,是曾经辉煌璀璨的宇宙规则在彻底寂灭前最后垂死的抽搐,他凝视着这微末的灰烬,眼神没有悲悯,没有狂喜,只有一种超越一切情绪的漠然,如同神祇在审视一块无意义的顽石。
“天道有缺,终归寂灭。”他的声音响起,并非通过空气震动,而是直接在每一寸尚存的“存在”核心中回荡,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,“非为毁灭,乃为归墟,万物皆流,唯此永恒。”
他轻轻一拂。
那几缕灰败的光丝倏然消散,仿佛从未存在,紧接着,以他为中心,一圈无形的涟漪无声扩散,所过之处,残破的星河彻底化为最原始的混沌尘埃,破碎的神国如同沙画般崩解,仅存的法则符文如同被橡皮擦抹去,不留一丝痕迹,时间与空间的概念,在这绝对的“抹除”面前彻底失去了意义,没有巨响,没有能量逸散,只有一种纯粹的、绝对的“无”在蔓延、吞噬、覆盖。
这便是寂灭天君的权柄——终结一切,归于虚无,让整个宇宙在彻底的空无中寻得那冰冷而永恒的“圆满”,他不是暴君,而是这宏大终章必然的执行者,是宇宙宿命的具象化身。
就在这归墟之力即将彻底湮灭最后一丝“有”的刹那,天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,极其微不可查地凝滞了一瞬,在那绝对虚无的背景深处,仿佛有一缕微弱到极致的光,如同萤火在永夜中明灭了一下,又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吞没。
那是什么?是一丝挣扎的意志?还是某个不甘消逝的生灵残留的印记?亦或……仅仅是宇宙本身在彻底消散前,一次无意识的抽搐?
天君的玄眸深处,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,快得如同错觉,随即又恢复了那亘古不变的漠然,他抬起的手,没有丝毫停顿,继续向前虚按。
最后一缕微光,彻底湮灭。
万古长夜,彻底降临,没有过去,没有未来,没有“存在”可以承载“无有”的思考,唯有寂灭天君的身影,依旧独立于这绝对的空无之中,仿佛一座冰冷的、永恒的墓碑,标记着宇宙曾有过的、一切绚烂与悲怆的终局。
他完成了他的职责,宇宙归于永恒的沉寂,如同从未诞生,而他,这寂灭的化身,也将在这无边的“无”中,等待下一个轮回的起点——真的还有起点的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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