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破群妖
长街寂寂,唯余更鼓沉沉敲打人心,冷月无声悬在檐角,将清辉如霜雪般铺满石板路,映照着满地狼藉与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,腥风裹挟着浓重铁锈气,一丝丝渗入骨髓,令人窒息,夜,被这惨烈的屠戮撕得粉碎。
破庙深处,唯有摇曳的残烛,在四壁投下张牙舞爪的巨大暗影,如同无数潜伏的鬼魅,老道人盘坐蒲团之上,枯槁的手指紧攥着一柄古剑的剑鞘,剑身未出,却已透出凛冽寒意,仿佛沉睡的龙吟在鞘中低徊,他浑浊的眼眸死死盯着面前那团被符咒镇压、仍在剧烈扭动的黑气——那便是昨夜血洗半条街的“血影妖”的本源,妖气如沸,发出刺耳的尖啸,带着噬人的怨毒,试图撕开那些古老的符文。
“孽畜!”老道人喉头滚动,声音沙哑如裂帛,“这柄‘镇岳’,饮过千年邪魔之血,便再送你一程!”
话音未落,他猛地拔剑!一道清冽如秋水的寒光骤然撕裂昏暗的庙堂,瞬间将那团污浊的黑气映照得无所遁形,剑锋所指,空气仿佛被冻结、被斩断,那“血影妖”发出凄厉至极的哀嚎,黑气剧烈翻腾,竟在剑光下显露出几分狰狞人形——那分明是昨夜被它生生撕碎、面容扭曲的屠户阿大!剑锋无情,带着斩断因果的决绝,狠狠刺入那团痛苦挣扎的核心。
“嗤——”
一声轻响,如同烧红的铁块浸入冰水,黑气在剑尖剧烈地燃烧、消融,发出刺鼻的焦糊味,最终彻底化为几缕青烟,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,唯有那柄镇岳古剑,剑身依旧光洁如新,寒光流转,仿佛刚才吞噬一切污秽的并非它,老道人剧烈地喘息着,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,滴在冰冷的石地上,他缓缓闭上眼,剑尖垂落,指向地面,破庙里,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,只有烛火不安地跳动着,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、孤寂。
老道人缓缓睁开眼,眸中血丝密布,疲惫如山压来,他艰难地站起身,拖着沉重的步伐,一步步挪出破庙,门外,惨白的月光依旧,将满地狼藉照得如同冥界画卷,他俯身,从一具尚有余温的尸骸旁,捡起半截断裂的、沾满黑血的柴刀,刀柄粗糙,却带着生者的体温,此刻却冰冷刺骨,他粗糙的手指拂过那粗糙的刀柄,仿佛能触碰到阿大临死前那双惊恐绝望的眼睛,他紧了紧握刀的手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“此剑,当斩尽天下不平事,当护佑苍生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低沉得如同自言自语的梦呓,却又带着磐石般的沉重,“可这剑下……亦染了无数血,分不清,哪一缕是妖,哪一缕是人……”他抬起头,望向沉沉夜幕深处,那里,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着他,有怨毒,有恐惧,也有……祈求?
远处,更深更浓的黑暗里,几双幽绿的兽瞳骤然亮起,如同鬼火在荒冢间闪烁,死死锁定了庙门口那个持剑的身影,那目光冰冷粘稠,带着赤裸裸的贪婪与嗜血,比这暗夜本身更令人毛骨悚然,寒风呜咽着卷过空旷的长街,卷起地上的尘土与血腥气,仿佛有无数无形之物,正从阴影的角落里悄然苏醒,被这庙中爆发的血腥与剑气所吸引,如潮水般向这里汇聚。
老道人握紧了镇岳剑,也握紧了那半截染血的柴刀,剑尖垂向地面,寒光在月下流转,映照着他沟壑纵横、写满疲惫与决绝的脸庞,他挺直了那副仿佛随时会被压垮的脊梁,目光穿透沉沉夜色,投向那无边无际的、正缓缓合围而来的黑暗,那黑暗深处,无数妖影幢幢,低沉的嘶鸣汇聚成令人心悸的潮声。
他深吸一口气,那气息里满是血腥与尘埃的味道,他迈出了脚步,一步,一步,踏在冰冷的石板上,踏在同伴与敌人的血泊之上,踏向那片深不见底的群妖之渊,镇岳剑的寒光在他身前划开一道微弱却锐利的光痕,如同撕裂绝望的闪电,他身后,是满地的死寂与残破;他前方,是永夜般的黑暗与无数狰狞的獠牙。
剑光如匹练,在永夜中艰难地劈开一道缝隙,他孤独地向前走着,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缘,踏在斩妖与被妖噬的界碑之上,那柄饮过无数邪魔之血的古剑,此刻也染上了凡人的血泪与挣扎,群妖环伺,低沉的嘶鸣如潮水般涌来,仿佛要将这渺小的持剑者彻底吞没,他的脚步没有停,手中的剑,依旧指向那片更深沉的黑暗——斩妖,亦在斩心;破局,亦是破这无边的、名为“宿命”的群妖之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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