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斩雷烈
暮色四合,如同巨大的墨块沉甸甸地压向大地,将最后一线残阳也吞噬殆尽,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在天际翻滚奔涌,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,如无数面巨鼓被无形之手疯狂擂动,震得人胸腔发麻,脚下的大地都随之微微战栗,狂风骤起,卷起地上的沙石枯叶,发出凄厉的呜咽,天地间一片昏暗压抑,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囚禁在这无边无际的怒涛之中。
雷家寨,这座依山而建的庞大堡垒,此刻却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飘摇欲覆的孤舟,寨墙之上,火把在狂风中疯狂摇曳,明明灭灭,将一张张惊惶失措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,寨民们挤在一起,瑟瑟发抖,绝望的眼神望向寨门方向——那里,正是风暴与恐惧的源头。
“轰隆——!!!”
一声前所未有的炸雷在头顶爆开,仿佛天穹被生生撕裂,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寨子,也照亮了寨门处那个顶天立立的身影。
他一袭洗得发白的青布劲装,身形挺拔如崖边孤松,任凭狂风卷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,却纹丝不动,雨水顺着他刚毅如刀削的下颌线滑落,浸湿了他墨色的短发,贴在额角,他的眼神,沉静如古井深潭,没有丝毫波澜,只是冷冷地凝视着前方翻滚的、如同巨兽咆哮的雷云深处。
“雷烈!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奇异地穿透了震耳欲聋的雷鸣,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寨民的耳中,带着一种金石交击般的冷硬,“收手吧!这狂雷,不该是你手中肆虐的凶器!”
话音未落,云层深处猛地亮起一片刺目的紫白光芒,比之前的任何一道都要炽盛、都要暴戾!那光芒仿佛活了过来,凝聚成一条巨大的、狂舞的雷蟒,张牙舞爪,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,直扑青衣男子!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,那是极致的威压在空气中灼烧出的痕迹。
寨墙上的寨民发出一片惊恐的尖叫,有人闭上了眼睛,不忍目睹那即将到来的毁灭。
青衣男子却只是微微眯起了眼,右手缓缓握住了腰间的剑柄。
“锵——!”
一声清越的龙吟剑鸣,划破了风雨的咆哮,一道青色的光华骤然从他身上爆发,如同黑夜中点燃的星辰,瞬间驱散了周身数尺的黑暗与雨水,那柄古朴的长剑在他掌中嗡鸣,剑身之上,隐隐有细密的银色电弧游走,仿佛与他手中凝聚的雷霆遥相呼应。
他脚步向前,不退反进!面对那毁天灭地的雷蟒,他的身形不闪不避,反而迎着那毁灭的光芒,拔地而起!
“嗤啦——!”
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青色闪电,与那巨大的雷蟒悍然相撞!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、能量对冲的嘶鸣,青衣男子手中的长剑,此刻仿佛成了他意志的延伸,剑尖精准地点在雷蟒最狂暴的核心之处。
“破!”
他低喝一声,声音不大,却蕴含着无匹的决绝与力量。
剑尖之上,那原本游走的银色电弧猛然暴涨,化作一道璀璨的青色剑光,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锋芒,瞬间刺穿了雷蟒庞大的身躯!雷蟒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(声音被剑气隔绝),庞大的身躯寸寸碎裂,化作无数细碎的电光,如同夏夜的萤火虫般四散飞溅,又在瞬间消散在狂风暴雨之中。
云层深处那恐怖的紫白光芒骤然黯淡下去。
青衣男子凌空一个翻身,稳稳落在湿滑的寨墙之上,长剑斜指地面,剑尖兀自跳跃着细碎的电火花,映亮了他那张沉静如水的脸,他微微喘息,胸口微微起伏,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初,扫过云层。
片刻的死寂。
随即,云层深处传来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咆哮,如同受伤的凶兽,充满了不甘与暴戾,更多的乌云开始翻涌,似乎在酝酿着更加恐怖的反击。
青衣男子却不再看那云层,他缓缓转身,目光扫过寨墙上那些惊魂未定、却又带着一丝希冀的寨民,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寨门处一个被数名家丁护在身后、面容苍白却带着一丝怨毒与疯狂的青年身上——雷烈。
“雷家祖训,‘御雷以守境,护民以安邦’,”青衣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,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,“你,忘了根本。”
雷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眼中怨毒更甚,他张开嘴,似乎想说什么,却最终只化为一声不甘的咆哮,他猛地一挥手,转身冲入雷家寨深处,消失在黑暗的宅院中。
天际的雷声渐渐平息,狂风也收敛了它的爪牙,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丝,温柔地洒落,洗刷着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的寨子,空气中的焦糊味渐渐被清新的泥土气息取代。
寨民们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,他们看向寨墙上那个挺立的青衣身影,眼神充满了感激与敬畏,有人开始高喊他的名字:“林默!林默!”
林默,这个名字如同烙印,深深刻入每个人的心中,他收剑入鞘,动作行云流水,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战只是微不足道,他走到寨墙边,伸手接了几滴雨水,感受着那份清凉与平静。
他抬头望向天际,乌云正在缓缓散去,隐约间,竟有一缕微弱的月光穿透云层,洒落在他身上,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,他的眼神,在经历了雷与火的洗礼后,变得更加深邃,也更加坚定。
剑斩雷烈,斩的不仅是肆虐的雷霆,更是人心中的贪嗔与迷障,他握紧了腰间的剑柄,那冰冷的触感传来,是责任,也是守护,前路漫漫,风雨或许未止,但只要这柄剑尚在,这份守护之心不灭,他便如这山间不倒的青松,永远矗立在这片土地之上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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