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无圣君
苍穹之上悬垂着圣君的巨影,祂以星河为冠冕,以云霞为袍袖,俯视着尘世如蜉蝣般忙碌的子民,圣君高踞于虚无之巅,不语不动,不悲不喜,却让整个世界在祂沉默的注视下战栗,人们匍匐于地,用最虔诚的祷词与最珍贵的祭品试图填补那片圣君身后无边的空旷,却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虚空中徒劳地回荡,愈发衬出那片寂静的深不可测。
圣君的教义如蛛网般笼罩着大地,每一根丝线都闪烁着神圣的光芒,却也束缚着一切试图挣脱的灵魂,庙宇如森林般拔地而起,神像的面容被千万双手反复摩挲,光滑如镜,却映不出任何真实的神意,信徒们日夜诵读着晦涩的经文,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无形的壁垒上,试图唤醒沉睡的圣君,或至少证明自己并非在向虚空膜拜,圣君的目光依旧穿透一切,落在不可知的远方,那目光中既无赞许也无愤怒,只有一片永恒的、令人心悸的虚无。
圣君的“神迹”更是这虚无的绝妙注脚,当大旱降临,人们献上百童为祭,天空却依旧焦渴;当外敌入侵,人们高呼圣君之名冲向刀山,长矛却轻易地刺穿了最勇猛者的胸膛,圣君的庇护从未降临,偶尔,也会有“显圣”的传闻如野火般蔓延——某人在梦中得圣君指引,某物在圣光中显现异象,但这些蛛丝马迹般的慰藉,转瞬即逝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很快便被那巨大的虚无吞没,人们只能将一切解释为“圣意深不可测”,然后更加狂热地投入新一轮的献祭与祈祷,仿佛这徒劳的循环本身,便是信仰的真谛。
终于,一个被后世称为“窃火者”的青年,在无数次的绝望与挣扎后,不再仰望那虚无的圣影,他低下头,专注于脚下的大地,用双手触摸泥土的芬芳,用双眼观察星辰的轨迹,用心灵感受生命的脉动,他发现,所谓的神迹,不过是自然伟力的显现;所谓的圣意,不过是人类自身对未知的恐惧与渴望的投射,圣君从未降下福祉,也从未降下灾祸,因为圣君本就是人类用恐惧与幻想在虚无的画布上描绘出的巨影。
窃火者振臂一呼,声音虽微弱,却如惊雷般在麻木的信仰世界中炸响,他告诉人们,与其匍匐于虚幻的圣影之下,不如点燃自身的理性之光,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,起初,人们如受惊的鸟兽,纷纷指责他亵渎神明,必将遭到圣君的惩罚,当窃火者用他的“窃来之火”点亮了黑暗的洞穴,温暖了冰冷的居室,驱散了肆虐的瘟疫,那些曾经狂热的信徒们,眼中渐渐燃起了与圣君影象截然不同的、属于人自身的火焰。
圣君的巨影依旧悬于苍穹,但人们终于发现,那光芒不过是星光的反射,那威严不过是投影的扭曲,当越来越多的人低下头,专注于真实的生活与创造,那虚无的圣君便悄然褪去了神圣的光环,最终化作夜空中一道淡淡的、无人再会仰望的痕迹,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古老传说,静静地消散在时间的长河里,而窃火者点燃的火焰,却在一代又一代人的手中传递,照亮了人类走向未来的路,那条路上,不再有虚幻的圣君,只有无数个“人”,以自身的渺小与伟大,共同书写着属于生命的、真实的史诗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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