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市毒神
霓虹是城市的血液,在钢筋水泥的脉络里日夜奔涌,却早已浸染了工业废料般的浑浊色泽,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冷硬如冰,将天空切割成破碎的几何图形,又映照出下方永不停歇的车流,那是一条由钢铁洪流汇成的、没有尽头的灰色河流,空气沉甸甸地压着,混杂着汽车尾气的刺鼻、快餐店油腻的甜香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、难以名状的腐朽气息——那是都市庞大身躯在高速运转下散发的、属于自身的疲惫毒素。
在这片钢铁与光污染的丛林里,陈默是另一种“毒素”的载体,他像一株从城市裂缝里硬挤出来的苔藓,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夹克,行色匆匆地融入地铁汹涌的人潮,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眼神却异常锐利,能穿透人群的喧嚣,精准地锁定那些被欲望啃噬、在绝望边缘挣扎的灵魂,他兜里揣着几粒不起眼的白色小药片,那是他精心调配的“解药”,也是他赖以生存的毒饵,他有一个代号,在那些阴暗角落里流传——毒神,并非因为他能致命,而是因为他能精准地洞察并利用人心最深的“病灶”,用一种病态的“治疗”,将人拖入更深的泥潭。
他的“神坛”设在城市最破败的角落——一条被高架桥阴影笼罩、终年不见阳光的老街,这里污水横流,垃圾堆砌,却滋生着最原始的欲望,他的“诊所”是一间终年拉着窗帘的逼仄小屋,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、霉味和廉价香烛混合的怪异气味,来找他的,多是些被生活碾碎的失意者:负债累累的赌徒,被上司欺压到窒息的白领,为病重亲人耗尽家财走投无路的可怜人……他们带着满身的伤痕和无处安放的绝望,像扑火的飞蛾,投向这盏散发着诡异诱惑的“救命灯”。
“进来吧,坐下。”陈默的声音平淡无波,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,他指指对面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椅子,目光扫过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紧攥的拳头,那里面翻腾的痛苦和挣扎,他一眼就能看穿,他不需要多问,只是静静等待,如同耐心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猎人。
“我……我撑不住了……”一个中年男人终于崩溃,声音嘶哑,“那些人,他们逼债……我女儿……她还在医院……”男人掏出皱巴巴的几张钞票,那是他最后的积蓄,颤抖着放在桌上,“求你,再给我一点‘力气’,就一点,让我……让我挺过去……”他口中的“力气”,正是陈默兜里那些能带来短暂亢奋和幻觉的白色药片。
陈默没有立刻去碰那几张钞票,他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:“挺过去?然后呢?继续被他们追着咬?继续看着女儿在病床上受苦?”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,“我知道一种方法,一种能让你彻底摆脱这一切的方法,不是逃避,是……掌控,掌控那些追债的人,掌控你女儿的命,掌控你自己的命运,只要你想。”
男人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一丝骇人的光芒,那是被绝望逼到绝境后,对“掌控”最原始的渴望,陈默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,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锡纸包,里面是几粒药片,他推过去:“这个,三天,三天后,你会找到‘力量’,这是你自己的选择,代价,你也要自己承担。”男人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起药片,连钱都忘了拿,跌撞着冲出了小屋,背影里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。
陈默看着桌上那几张被遗忘的钞票,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,那算不上笑容,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确认,他知道,这男人很快就会回来,带着更多痛苦,带着更深的沉沦,而那时,他需要的“解药”会更昂贵,“代价”也会更沉重,他贩卖的不是毒品,是人性深处的贪婪、恐惧和逃避的捷径,是让绝望者在短暂的虚假天堂里,彻底燃烧掉自己最后一点灵魂的火种。
毒神,并非高高在上的神祇,而是这座城市病态生态链上最关键的一环,他吸食着都市的绝望,滋养着自己扭曲的生命,窗外,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,光怪陆离的夜生活继续上演,而在这片繁华之下,在那些被遗忘的角落里,无数个“毒神”正在悄然滋生,他们以不同的形态,演绎着同样的罪恶——用最诱人的毒药,喂养着这座钢铁巨兽永无止境的欲望,也吞噬着那些迷失在都市丛林里的、无助的灵魂,都市的毒,早已渗透骨髓,而“毒神”,不过是这毒雾中,一朵妖异盛开的恶之花。



还没有评论,来说两句吧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