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市茶神
都市的霓虹是永不疲倦的兽,在钢铁森林的缝隙里吞吐着喧嚣,车流是它奔涌的血脉,高楼的灯火是它鳞次栉比的鳞甲,而人群,则是它永不停歇的细胞,在各自的轨道上高速运转,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焦灼,就在这片钢铁与玻璃的丛林里,藏着一位“都市茶神”——他没有庙宇,没有香火,却拥有一方能让时间慢下来的净土,和一颗被茶香浸润得无比通透的心。
他的“神殿”,藏在一条深巷尽头,门面不大,甚至有些陈旧,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,上书“静庐”二字,笔力遒劲,透着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沉静,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,没有刻意招揽的吆喝,只有若有若无的茶香,和偶尔传来的、被刻意放轻的煮水声,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,仿佛瞬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,都市的浮躁被一层无形的纱滤去,只剩下满室的清幽与安宁。
“都市茶神”,人们都这么私下里叫他,他姓林,名远山,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,只知道这间“静庐”开了有些年头,林远山也在这里待了有些年头,他年约五旬,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穿一身素色的棉麻长衫,眼神平和,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,波澜不惊,他不像时下流行的茶艺师那般花哨,没有繁复的表演,每一个动作都简洁、精准,带着一种近乎禅意的仪式感。
“都市茶神”的“神”,不在于他有多么高深的茶道表演,而在于他仿佛能看穿都市人的疲惫与迷茫,他不会主动搭话,只是在有人推门而入,带着一身风尘与焦虑时,会递上一杯温热的清茶,轻声说:“坐,先喝口茶,缓缓气。”那声音,像春风拂过湖面,能瞬间抚平人心头的褶皱。
我曾见过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,接了无数个电话,眉头紧锁,额角渗着细汗,他走进“静庐”,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,林远山默默为他泡了一杯铁观音,滚烫的水注入盖碗,茶叶在水中翻滚、舒展,一缕缕香气袅袅升起,带着铁观音特有的兰花香,年轻人端起茶杯,先是一饮而尽,像是急于浇灭心头的火,他愣住了,随即又端起茶杯,小口啜饮起来,渐渐地,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,紧绷的肩膀也松弛下来,一杯茶罢,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眼神里重新有了光彩,他起身,对林远山深深鞠了一躬,道了声“谢谢”,然后步履轻快地走了出去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林远山的茶,不仅仅是茶,它是一种媒介,连接着都市的快与慢,连接着外界的喧嚣与内心的宁静,他懂茶,更懂人,他会根据来客的气色、神情,甚至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,选择合适的茶,给焦虑者泡一缕醇厚的普洱,让它的温润安抚躁动;给疲惫者泡一杯鲜爽的龙井,让它的清香唤醒沉睡的感官;给失意者泡一盏甘醇的岩茶,让它的厚重给予力量。
“都市茶神”的“神”,还在于他对茶的敬畏与执着,他坚持用山泉水煮茶,每天清晨,亲自去城郊的山泉取水;他用的茶具,多是些朴素的陶器、瓷器,没有华丽的装饰,却能最大限度地展现茶的本真;他对茶叶的储存极为讲究,温度、湿度,分门别类,一丝不苟,在他眼中,茶是有生命的,需要用心去呵护,才能在水中绽放出最极致的风味。
我曾与他闲聊,问他为何要守着这一方小天地,不把生意做得更大,他笑了笑,指着窗外繁华的都市,说:“你看这都市,什么都有,却偏偏缺了‘静’字,我的‘静庐’,就是想给那些在都市里奔波的人,一个可以停下来,喘口气,听听自己心跳的地方,茶,是最好的‘静’药。”
是啊,在这个追求速度与效率的时代,我们习惯了奔跑,却忘记了如何停留;习惯了拥有,却忽略了如何感受,林远山,这位“都市茶神”,他没有惊天动地的伟业,却用一杯杯平凡的茶,滋养着都市人干涸的心灵,他不是神,却比神更懂人间烟火;他的“神殿”简陋,却能让每一个走进去的人,找到片刻的安宁与慰藉。
当夜幕降临,都市的霓虹更加璀璨,“静庐”的灯光依旧温暖而柔和,林远山依旧坐在那里,面前是一方小小的茶席,手中摩挲着温热的茶杯,眼神平和地望着窗外,他就像这座城市的一盏茶灯,在喧嚣的洪流中,静静散发着温暖而明亮的光,指引着那些迷失的灵魂,找到回家的路——那个被茶香浸润的,宁静的内心家园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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