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山易主
宫门缓缓洞开,沉重的朱红殿门仿佛呻吟着,吞没了最后一线天光,龙椅之上,新皇端坐不动,如一座冷峻的冰雕,目光穿透缭绕的香雾,直直落在阶下跪伏的那个人身上——那曾是这九重宫阙的主人,昨日的“万岁爷”,他宽大的明黄龙袍黯淡如旧纸,昔日威严的面容刻满了惶惑与疲惫,眼角眉梢堆积的皱纹,仿佛一夜之间被时光的刻刀狠狠凿深,他嘴唇微张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唯有那双曾翻覆云雨的手,此刻死死抠着冰冷的地面,指节泛白,如同溺水者徒劳的挣扎。
权力的殿堂,从来只识得刀锋的寒光,却从不曾真正铭记谁在上面坐过,多少回,宫门外的血色尚未被晨露洗净,新主的诏书便已墨迹未干,急不可耐地昭告天下“天命所归”,那冰冷的玉玺,在无数双野心勃勃的手中传递,每一次碰撞都发出清脆而残酷的声响,仿佛在嘲笑所谓“万世一系”的谎言,宫墙内的每一块砖石,都浸透了无声的呜咽;琉璃瓦折射的每一缕阳光,都曾是权谋倾轧中溅落的血泪变冷后的微光,这巍峨的宫阙,不过是一座巨大的祭坛,无数生灵的荣辱悲欢,都被当作祭品,在名为“江山”的火堆中焚为灰烬。
新皇的目光终于移开,那眼神没有胜利者的光彩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,仿佛背负着整个宫阙的沉重,他缓缓抬起手,指尖微颤,并非指向阶下,而是虚虚拂过龙椅那冰冷坚硬的扶手,那上面,似乎还残留着旧主无法散去的、令人窒息的气息,他忽然觉得,这至高无上的宝座,此刻竟如万钧巨石,沉沉压住他的胸口,让他几乎喘不过气,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,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,才能撑起这顶无形的冠冕,殿宇之外,是更广阔的江山,是无数双眼睛在沉默中等待,等待着新的祭品被推上这权力的祭坛。
历史的长河无声奔涌,冲刷着无数王朝的残垣断壁,宫门开合,龙椅更迭,如同潮汐涨落,永恒重复,唯有那冰冷的玉玺,在权力的暗河中沉浮,每一次易手,都折射出人性深处最幽微的欲望与最沉重的代价,它最终会被谁的手紧握?或许连时间本身,也早已厌倦了回答这无解的诘问,江山易主,不过是在这巨大祭坛上,又换了一批新的祭品与新的祭司,而那燃烧的火焰,永不熄灭,也永无尽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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