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山如故
城楼高耸,灰砖沉厚,似一位无言的老者垂首静立,我站在这里,手扶冰凉的垛口,目光越过城下奔涌不息的车河,直探向远方云雾缭绕的黛色山峦,风带着历史的尘烟拂过耳畔,仿佛千军万马踏地之声隐隐回响,城头那几处深浅不一的弹痕,如岁月烙下的印记,无声地嵌入砖石肌理——这斑驳的印记,不正是江山以伤痕为墨写下的沧桑注脚?它们沉默地诉说着往昔的烽火,却也昭示着一种比钢铁更坚韧的存在:纵使伤痕累累,江山却以其亘古不变的姿态,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悲欢与求索。
江山如故,这“故”字并非一成不变的僵死定格,而是流动在时间血脉中的坚韧魂魄,当南宋的残阳斜照在临安的宫墙上,岳飞“待从头、收拾旧山河”的长啸穿透历史,悲壮激越;文天祥在伶仃洋的囚舟中,“留取丹心照汗青”的誓言,于零丁洋的波涛间激荡回响,他们的血肉之躯虽化作了尘泥,然而那份“山河破碎风飘絮,身世浮沉雨打萍”的痛切,那份对故土不可摧的深情,早已融入了这江山的骨血,这“故”字,是历经劫火而愈发清晰的民族脊梁,是纵然身死而精神永续的不灭火种。
江山如故,亦在于它以不变的怀抱,包容着万变的人间烟火,我曾在江南的烟雨长巷里,看青瓦粉墙间升腾起袅袅生活气息;也曾踏足塞北的广袤草原,听马头琴声在风中悠远回荡,伴着牧人粗犷的牧歌,南国的杏花春雨与北国的朔风雕刀,在这片土地上共同谱写着生命的交响,无论朝代如何更迭,无论世事如何变迁,总有人在田垄间躬耕,在市井中奔忙,在书斋里沉思——这生生不息的烟火人间,正是江山最动人的呼吸与脉搏,江山如故,故的是它对万千生灵永恒的接纳与滋养。
今日登楼,凭栏远眺,脚下是川流不息的现代都市,远处是如黛般亘古的群山,高铁如银龙般穿梭于大地,霓虹点亮了不眠的夜晚,科技的光芒正重塑着山河的面貌,当风再次拂过城头,那深嵌砖石的弹痕,那古老城砖的触感,依旧在提醒着我们:江山所铭记的,不仅是刀光剑影的往昔,更是无数平凡生命在此间书写的坚韧与创造,这“故”里,沉淀着历史的重量,更孕育着未来的无限可能。
江山如故,故的是那历经沧桑而愈发清晰的民族魂魄,故的是那生生不息的人间烟火,故的是那对生命与永恒的深沉眷恋,它既是历史的容器,也是未来的摇篮,我们立于这古老而年轻的土地上,既是过往的继承者,更是明天的开创者,唯有将个体生命融入这江山的呼吸,方能在时光的洪流中,真正读懂“如故”二字背后那如大地般深厚、如长河般绵长的力量——那是历史与未来在我们血脉中的交汇,是永恒与瞬间在山河间的共鸣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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