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破风行
剑破风行
暮色四合,群山如墨,狂风如无形的巨兽,在峡谷中凄厉长号,撕扯着衣袂与山岩,老剑客枯坐于危崖孤松之下,古旧的剑鞘横置于膝,那柄曾饮尽无数宵小之血的剑,此刻却沉寂如一段朽木,风声呼啸,似在嘲弄他手中这柄钝了锋芒的兵刃,更似在拷问一颗沉寂已久的心。
他便是这风的主人,曾是令江湖闻风丧胆的“破风客”,剑未出,锐气已先破长空;剑所指,快意恩仇皆随那无匹的剑风消散,然而岁月如刀,不仅刻深了额头的沟壑,更磨钝了剑尖的寒芒,多少次,剑锋划过,只带起一阵微弱的叹息,再无昔日裂石穿云的威势,他握着剑柄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感受着剑身内那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剑意,如同风中残烛,摇曳不定。
“风……还是那风。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被狂风吞没,“可我的剑,为何……再也无法破开它?”
这疑问,如同一根尖刺,扎在他沉寂多年的心湖,他忆起年少时,第一次挥剑,那稚嫩的剑锋竟也斩断了院中狂舞的柳枝,那时的风,是助力,是伙伴,是他剑意延伸的翅膀,后来,剑术日精,风亦臣服,他的剑风所及,飞叶断草,轻舟快马,皆能借风之势,更添三分凌厉,可如今,风依旧猛烈,他的剑,却仿佛被这无形的巨力裹挟、束缚,再也无法挣脱,更遑论“破”之。
他霍然起身,枯瘦的身影在暮色中挺拔如松,他不再试图去“斩”风,也不再试图去“挡”风,他闭上双眼,摒弃一切杂念,将全部心神沉浸于那呼啸的风声之中,风声不再是喧嚣,不再是阻碍,它成了天地间唯一的旋律,成了最宏大、最古老的经文,他倾听着风的低语,感受着风的轨迹,体会着风的喜怒哀乐。
不知过了多久,当第一缕星辰穿透云层,洒在他布满沧桑的脸上时,他睁开了双眼,那双眸子,不再是往日的沉寂与迷茫,而是如深渊古井,倒映着星河,澄澈而深邃,他缓缓拔出了剑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剑鸣,只有一丝清越的龙吟,在风声中若隐若现,剑身依旧古朴,甚至有些黯淡,但此刻,它仿佛与整个天地融为了一体,老剑客不再是一个独立的剑客,他化作了风的一部分,剑的一部分。
他动了。
身形如一片落叶,被狂风托起,却又在风中保持着奇异的稳定,剑尖轻颤,划出的轨迹并非凌厉的直线,也非诡谲的曲线,而是与风的流向、风的漩涡、风的呼吸完美契合,剑锋所向,不再是与风的对抗,而是顺着风的势,借风的力,在风的缝隙中,寻找到那最薄弱、最核心的一点。
“嗤——”
一声轻响,仿佛裂帛,又似冰层破碎,那看似无坚不摧的狂风,在他剑尖触及的瞬间,竟如被利刃划开的丝绸,从中裂开一道缝隙!这缝隙转瞬即逝,却真实不虚,老剑客的身影已如一道流光,顺着这缝隙,破风而出!
他立于崖顶,衣袂猎猎,狂风再也无法触及他的身体,他的剑,斜指地面,剑尖一滴露珠,正缓缓滑落,映照着漫天星辰。
他成功了,他并非用蛮力劈开了风,而是以心为剑,以意为锋,在风的韵律中找到了破绽,顺势而为,一举破之,这“破”,不是摧毁,而是穿透,是理解,是超越。
剑破风行,破的不是风本身,而是心头的迷障与桎梏,真正的锋芒,不在于剑的快慢,而在于心的明澈;真正的强大,不在于征服外物,而在于与天地合一,顺势而为。
老剑客收剑入鞘,脸上露出一抹久违的、如释重负的微笑,风,依旧在峡谷中呼啸,但此刻在他听来,那不再是挑战,而是凯歌,是天地间最自由的乐章,他转身,背影融入夜色,步履坚定而从容,手中之剑,虽未出鞘,却仿佛已带着无匹的剑意,破开前路一切阻碍,行向远方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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