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啸青焰
残阳如血,泼洒在断魂崖顶,风卷着沙砾,呜咽着穿过嶙峋怪石,像无数冤魂在低泣,崖边,一道孤影独立,玄色衣袍被猎猎山风扯动,宛若一尊亘古不化的石雕,他手中,一柄长剑斜指地面,剑身黯淡无光,可那剑尖,却有一缕几乎不可察的青色火焰在微微跳动,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,也映亮了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。
他叫萧寒,十年前,名动天下的“快剑”萧寒,十年前,那一夜,火烧连云寨,火光中,他看见师父被数名黑衣围攻,长剑穿胸,而持剑之人,腰间那枚狰狞的青焰标记,如烙铁般烫进了他的灵魂,他拼死逃出,带着师父留下的这柄“青焰剑”,以及刻骨的仇恨,隐姓埋名,藏身于这断魂崖。
青焰剑,乃百精铁所铸,剑中暗藏火药机关,遇敌激发,则青焰暴涨,剑气纵横,故名“青焰”,师父曾说,此剑有灵,心正则剑正,心邪则剑焚,萧寒握着它,十年如一日,在崖顶练剑,他的剑,起初是为了复仇,凌厉、狠辣,每一招都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,剑锋过处,石屑纷飞,空气中常弥漫着一淡淡的硫磺气息,那是青焰剑被催动到极致时留下的痕迹。
十年光阴,足以让一个懵懂少年变成一个沉默的剑客,也足以让一份滚烫的仇恨,在日复一日的孤寂与剑锋的磨砺中,沉淀为一块冰冷的坚冰,萧寒以为,他会一直这样下去,直到找到那个青焰标记的主人,直到仇报血偿,然后随师父而去。
直到那一年,山下来了一个人。
那是一个少女,一身鹅黄衣裙,像一缕春风,意外地吹进了这死气沉沉的断魂崖,她叫小月,是山下采药老人的孙女,她不怕萧寒的冷,不怕崖上的风,甚至会偷偷带着一些野果,放在萧练剑的石头旁,然后躲在远处,看他如痴如醉地舞剑。
萧寒的剑,依旧凌厉,青焰依旧时而隐现,但不知从何时起,当他收剑回鞘,望向小月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睛时,心中那块冰,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,他会问她山下的花开得如何,问她采药时有没有遇到有趣的小动物,那些简单的对话,像涓涓细流,滋润着他干涸的心田。
小月从不问他的过去,也从不畏惧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戾气,她只是笑着说:“萧大哥,你的剑好厉害,像一道闪电,又像一团火,可是,我看着的时候,觉得那火好像……不那么冷了。”
萧寒心中一震,他低头看向青焰剑,剑鞘古朴,剑柄温润,他从未觉得这把剑有过“冷”或者“热”的区别,在小月眼里,竟也看到了火焰?
平静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,那一日,几身黑衣人如鬼魅般出现在断魂崖,他们腰间的青焰标记,在阳光下狰狞刺眼,为首一人,正是当年亲手杀害师父的“鬼手”杜仲。
“萧寒,果然是你躲在这里,青焰剑和青焰标记,都是我们‘青焰堂’的信物,你一个叛徒的余孽,也配拥有它?”杜仲的声音沙哑而阴狠。
萧寒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,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,十年了,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,青焰剑感受到主人的杀意,剑身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,一缕青色火焰自剑柄处蔓延而上,将整个剑身映照得如同碧玉。
“便是你们的死期!”萧寒低吼一声,身形如电,青焰剑化作一道惊鸿,直刺杜仲,剑未至,那灼热的气息已让空气扭曲。
青焰堂众弟子纷纷拔剑围攻,一时间,剑气纵横,青焰点点,断魂崖顶成了火焰的炼狱,萧寒的剑,快如闪电,狠如毒蛇,十年磨一剑,今日终于出鞘,他的每一招,都带着师父的影子,带着连云寨的血海深仇,青焰剑在他手中,仿佛活了过来,吞吐着毁灭的青焰,所向披靡。
杜仲武功高强,诡计多端,与萧寒斗了数十回合,竟未落下风,他冷笑一声:“萧寒,就凭你这点本事,也敢找我报仇?我就让你见识一下,什么是真正的青焰之力!”
话音未落,杜仲从怀中取出一枚青色的令牌,猛地捏碎,刹那间,他手中的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青色火焰,火焰中竟隐隐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人脸,发出凄厉的尖叫,那火焰的温度极高,连周围的空气都被灼烧得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。
“这是……青焰堂的禁术‘幽冥鬼火’?!”萧寒心中大骇,师父曾提过此术,以活人魂魄祭炼,凶戾异常,早已被堂主禁止使用,杜仲竟敢私自修炼!
“受死!”杜仲催动“幽冥鬼火”,剑势陡然增强,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,朝萧寒席卷而来。
萧寒心神一凛,青焰剑也催动到极致,青色火焰与幽暗鬼火在空中碰撞,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,两种火焰交织在一起,一为正阳,一为阴邪,彼此吞噬,互不相让,萧寒只觉得一股阴寒之气顺着剑身侵入体内,经脉如被针扎般疼痛。
“师父,弟子不孝……”萧寒心中闪过一丝绝望,十年的苦修,竟敌不过这邪门歪道?
就在此时,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远处悬崖边,小月正惊恐地望着他,双手紧紧攥着衣角,脸上满是担忧,那双清澈的眼睛,像一面镜子,照进了萧寒的心底,他想起了师父的教诲,想起了小月的话“那火好像……不那么冷了”。
对,他的剑,不该只为仇恨而燃!
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从心底涌起,瞬间驱散了体内的阴寒,萧寒的眼神变得清明而坚定,他不再执着于杀戮,而是将所有的信念、所有的守护,都灌注到了青焰剑中。
“青焰,听我号令!以剑为心,以正为焰!”
他低喝一声,青焰剑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光,那青光纯净而炽热,没有一丝邪异,宛如初生朝阳,瞬间将幽冥鬼火逼退,杜仲惊骇地看着那纯净的青焰,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。
“不可能!你怎么可能……”
他的话未说完,萧寒的剑已至,这一剑,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,却快得超越了视觉,青焰剑仿佛化作了青色的闪电,精准地刺穿了杜仲的胸膛,杜仲低头看着胸前的剑锋,纯净的青焰正顺着伤口迅速蔓延,将他体内的幽冥鬼火净化殆尽,他的身体,在青焰中迅速化为飞灰。
青焰堂众弟子见状,吓得魂飞魄散,纷纷四散而逃。
萧寒收剑而立,胸膛剧烈起伏,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青焰剑,青焰已敛,剑身古朴如初,只是似乎多了一层温润的光泽,他抬起头,望向小月,露出了一个久违的,发自内心的微笑。
小月跑过来,看着萧寒,又看看他手中的剑,轻声说:“萧大哥,你的剑,真的好温暖。”
萧寒握紧了青焰剑,感受着剑身传来的温热,他知道,从今往后,这柄剑,将不再只为复仇而啸,它将守护他想守护的一切,就像这崖上的青焰,虽冷冽,却带着生命的温度。
风停了,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断魂崖顶,洒在那柄青焰剑上,也洒在相视而笑的两人身上,剑虽未出鞘,但那若有若无的青焰,仿佛在低声吟唱着一段新的传奇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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