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斩寂灭
万籁俱寂,死水无澜的宇宙深处,唯余一座悬于虚空、不知几何时便已存在的青铜古殿,殿内无灯无火,唯余一柄古朴无华的长剑,斜插在中央石座之上,剑身非金非玉,灰暗无光,却似能吸尽一切光华与声响,连时间在此都凝滞不流,此剑名为“寂灭”,传说它曾斩断过星河,亦曾湮灭过文明,如今却只是沉睡着,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虚无——那是比死亡更深沉的寂静,比湮灭更彻底的空无。
我曾是一名寻道者,踏遍星河,只为追寻那传说中的“终极之问”,直到我误入这座古殿,触碰到那柄剑柄的刹那,时空仿佛被彻底撕裂,我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,坠入了一个没有过去、没有未来、只有永恒“的深渊,这里没有星辰,没有尘埃,甚至连“存在”本身都显得无比奢侈,只有一种绝对的、冰冷的“无”在蔓延,侵蚀着灵魂的每一丝纤维。
起初,我尚能凭借坚定的意志保持清醒,默诵古老的经文,回忆故乡的炊烟与爱人的笑靥,但很快,这些鲜活的事物在这片虚无面前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只激起微不足道的涟漪,便迅速被那无尽的“寂灭”所吞噬,记忆开始模糊,情感逐渐淡漠,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,听不见自己的呼吸,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我——不是对死亡的恐惧,而是对“不存在”的恐惧,我仿佛正在变成这寂灭本身,化为永恒虚空的一部分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瞬,也许是千万年,当我彻底放弃挣扎,任由那虚无浸透骨髓时,一个声音在我濒临消散的意识中响起,那是我自己的声音,却又仿佛来自宇宙的尽头:“斩断它!”
斩断什么?斩断这无边的寂灭?斩断这永恒的虚无?这念头本身荒谬绝伦,如同要用手捏碎星辰,但在那绝望的深渊之中,这却是唯一的光,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实体,是否还能挥剑,但求生的本能,或者说,作为“存在”的最后尊严,驱使着我凝聚起所有残余的意志——那是对“存在”本身最强烈的渴望!
“啊——!”
一声无声的咆哮自灵魂深处爆发,我“看”到,或者说“感知”到,那柄插在石座上的“寂灭”剑,竟微微震颤了一下,一股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意念,从我的意识中延伸出去,与剑产生了共鸣。
剑,出鞘了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剑鸣,没有璀璨夺目的剑光,当那柄灰暗的剑被“握”在手中的刹那,它仿佛活了过来,剑身依旧古朴,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“温度”——那是与“寂灭”截然相反的、属于“生”的温度。
我挥出了第一剑。
没有招式,没有章法,只是纯粹地、不顾一切地,向着那片吞噬一切的虚无斩去,剑锋所向,那绝对的“无”竟然出现了裂痕!如同坚韧的冰面被重锤击中,一道细微却清晰的缝隙蔓延开来,缝隙之中,并非光明,而是一种更原始、更纯粹的“有”——那是构成万物的基石,是曾被寂灭掩盖的“存在”本身!
“斩!”我心中默念,第二剑随之而出,这一次,剑势更沉,意念更坚,裂缝扩大,隐约有星光从缝隙中透入,虽然微弱,却足以刺破这永恒的黑暗,我仿佛听到了星云诞生的低语,感受到了粒子碰撞的喜悦。
一剑,又一剑,我在虚无中疯狂地挥舞着“寂灭”剑,每一次挥斩,都带着我对“存在”的所有眷恋与不甘,剑身上的灰暗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、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时所有可能的辉光,它不再仅仅是“寂灭”之剑,更成了“斩断寂灭”、“开创生机”之剑!
随着剑势的展开,周围的虚无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,层层荡漾开来,越来越多的“存在”从被掩盖的真相中浮现:破碎的星辰残骸、消散的文明印记、甚至是一些我从未想象过的生命形态的碎片,它们并非实体,而是以“信息”或“概念”的形式存在,是寂灭未能完全抹去的“存在”的痕迹。
我明白了。“寂灭”并非单纯的毁灭,它更像是一种“抹除”,一种让一切回归“无”的终极规则,而它之所以存在,或许正是为了平衡宇宙中过度的“有”,防止膨胀到极致的“存在”本身也走向崩溃,但绝对的平衡,便意味着永恒的死寂。
而我,此刻却要打破这种平衡,我不是要消灭“寂灭”,而是要告诉它,即使是最深沉的虚无,也无法彻底抹去“存在”的意志!只要有一丝渴望“生”的念头存在,寂灭便无法永恒。
最后一剑,我倾尽了所有的力量与意志,没有斩向任何具体的目标,而是斩向了这片虚无的核心,斩向了那股维持着“寂灭”规则的终极力量。
“以我存在之名,斩!”
剑光终于爆发,不再是内敛的辉光,而是如同初生的太阳,瞬间照亮了整个深渊,所有的虚无都在这一剑下土崩瓦解,星辰的光芒、文明的回响、生命的欢歌……所有被抹去的东西,都以一种更纯粹、更本源的形式回归,我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裹,然后猛地一推……
当我再次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座青铜古殿之中,殿外,是浩瀚的星河,星辰点点,银河如练,充满了勃勃生机,殿内,“寂灭”剑依旧斜插在石座之上,灰暗无光,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。
但我知道,那不是梦,我握了握自己的手,能感受到真实的温度;我听到了远处传来的、若有若无的风声,那是生命的声音,我低头,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拉长,那是“存在”的证明。
我缓缓走出古殿,回头望去,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,将那柄“寂灭”之剑重新封存,或许,寂灭永远不会真正消失,它是宇宙的阴影,是存在的另一面,但从此以后,我将带着这份从虚无中夺回的“生”的意志,继续我的旅程。
因为我已知晓,面对无边的寂灭,唯有心中不灭的“生”之火焰,方能挥出那斩破黑暗的一剑,剑名“寂灭”,但我斩向它的,是它试图吞噬的一切——而我,选择存在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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