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破千劫
长夜如墨,泼洒在荒莽群山之间,山巅古松如虬龙般伸展着苍劲枝干,在风中呜咽低鸣,少年玄衣伫立崖边,单薄的身影似欲融入这无边的黑暗,他缓缓抬起手,紧握一柄古朴长剑,剑身黯淡无光,仿佛蒙尘千年的古物,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冰冷剑柄的刹那,剑身深处骤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、却清晰无比的震颤——那不是金属的嗡鸣,倒似某种沉睡了万古的魂灵,在无边黑暗中骤然睁开了眼。
“千劫……临身。”少年低语,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,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他肺腑中最后一丝气息,他周身骤然腾起肉眼可见的灰黑色雾气,那雾气翻滚凝聚,竟在身周幻化出狰狞扭曲的魔影:张牙舞爪的巨兽、披头散面的厉鬼、手持兵刃的凶魂……无数扭曲的面孔在雾气中交替浮现,发出刺穿耳膜的尖啸与诅咒,汇聚成一股足以碾碎凡俗心神的恐怖声浪,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,而是直接在他识海深处炸响,仿佛要将他的魂魄寸寸撕裂,再重新捏造成只知杀戮的怪物。
少年猛地咬破舌尖,剧痛如针般刺入神经,驱散了一瞬间的恍惚,他眼中最后一丝迷茫瞬间被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所取代,他不再看那些幻影,亦不再听那蚀骨的魔音,所有的意志,所有的精神,所有的“存在”,都化作一股洪流,不顾一切地涌入手中那柄沉寂的古剑。
“嗡——!”
一声清越的剑鸣,如龙吟九天,骤然撕裂了笼罩周身的魔障!那声音清越得不可思议,带着一种洞穿混沌、劈开万古的锋锐,瞬间压下了所有幻影的嘶吼与诅咒,少年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剑柄汹涌灌入手臂,瞬间流遍四肢百骸,仿佛干涸大地迎来了第一场春雨,又似濒死的枯木被注入了生命的甘泉,那暖流所过之处,识海中翻腾的魔音幻影竟如烈日下的薄冰,发出“滋滋”的哀鸣,迅速消融、瓦解、溃散!
他猛地睁开双眼,眸中再无半分迷惘,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澄澈与锋芒毕露的坚定,他手腕一振,那柄古朴的长剑仿佛被注入了生命,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!剑身之上,暗沉的纹路骤然亮起,流淌起温润如玉、却又锋芒毕现的青光,那光芒并不刺眼,却带着一种沛然莫御的生机与锐气,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在积蓄力量后,终于喷薄出足以焚尽八荒的岩浆!
“破!”
少年一声清叱,字字如金石交击,他手中长剑不再犹豫,不再保留,而是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青色闪电,带着斩断宿命、劈开劫难的决绝意志,朝着那片尚未完全消散的灰黑魔雾,朝着那无形的“千劫”之障,悍然劈下!
剑锋所向,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,青色的剑光如开天辟地的巨斧,狠狠斩入翻腾的魔障之中,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没有摧山断岳的巨响,只有一种奇异的、仿佛被无形巨手瞬间抹平的“寂灭”之感,那片笼罩着他、试图吞噬他意志的灰黑魔雾,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,无声无息地消融、瓦解、湮灭,剑光过处,只留下一片澄澈的虚空,以及空气中弥漫的、如同暴雨过后草木蒸腾般的清新气息。
劫散,风止。
少年伫立在山巅,周身再无半点魔障之气,他缓缓垂下握剑的手,剑尖指向下方深不见底的幽谷,剑身上的青光如同退潮的海水,缓缓敛去,重新归于古朴黯淡,只有剑尖处,一点如晨曦初露般温润的微芒,久久不散,仿佛一颗在无尽黑暗中燃烧了万古的心,永不熄灭。
他抬起头,望向东方,天际,一抹鱼肚白正悄然晕染开来,如同被神祇的画笔轻轻拂过,将深沉的墨色撕开一道温柔的裂口,那裂口迅速扩大,泼洒出瑰丽的金红与橘粉,仿佛整个天空都在燃烧,云层被这初生的朝阳染成绚烂的锦缎,流动着金红色的霞光,每一缕光都带着磅礴的生命力,穿透稀薄的晨雾,温柔地洒落在少年沾着露水的玄衣上,也照亮了他手中那柄古剑。
他低头凝视着剑身,那温润的微芒在朝阳下流转,仿佛有生命般轻轻呼吸,指尖拂过剑脊,感受着那历经劫火、却愈发温润坚韧的触感,嘴角终于缓缓勾起一抹极淡、却足以驱散所有阴霾的弧度,那笑容里,有劫后余生的释然,有对自身力量的全新认知,更有一种穿透了无尽黑暗、终于望见曙光的坚定与明悟。
千劫已破,前路漫长,但手中这柄剑,这柄曾斩断宿命枷锁、淬炼出灵魂锋芒的长剑,已与他融为一体,它不再仅仅是兵器,更是他意志的延伸,是他灵魂的图腾,是他面对未来一切未知风雨时,那柄永远握在手中、永远锋芒不减的——破劫之剑。
东方的朝阳终于挣脱了最后一丝束缚,喷薄而出,万丈金光瞬间驱散了山巅最后一缕暗影,照亮了少年坚毅的脸庞,也照亮了剑身上那一点永不熄灭的微芒,如同他心中那盏在劫灰中重燃、必将照亮前路的明灯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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