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涛尽处的琉璃光
万仞雪峰如银龙刺破青冥,峰顶之池便是瑶池,池水晶莹剔透,澄澈得如同初生婴儿的眼眸,倒映着苍穹无尽的湛蓝与峰顶不化的积雪,池水不因岁月而枯,亦不为狂风而浊,它沉静地卧在群山之巅,仿佛自开天辟地便已存在,是天地间最古老的一滴眼泪,传说中,瑶池圣君便在这云涛雾海深处,执掌着这一池碧水与无上威严。
圣君的容颜,池水映照过千百回,却从未有谁能完整描摹,他端坐于水晶雕琢的玉座之上,身形挺拔如孤峰独立,一袭素白长袍无风自动,其质料非丝非帛,流动着月华般的清辉,长发如瀑,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束起,更衬得面容俊美出尘,眉眼间却带着亘古不变的疏离与淡漠,那双眼眸,是瑶池最深处的寒冰,澄澈见底,却看不到一丝属于凡人的温度,他只是静静地坐着,周身便自然形成一片无形的结界,连偶尔驻足的仙鹤,也会在他目光扫过的瞬间,敛翅垂首,不敢发出丝毫声响。
圣君的职责,是守护瑶池的纯净与安宁,更是维系三界水脉的平衡,他掌管着云雨霜雪,一念之间,便可甘霖遍洒,解救苍生旱苦;亦可冰封千里,惩戒不敬之魂,他的力量并非源自杀伐,而是源于那份近乎残酷的公正与秩序,他曾于大荒之野,降下七天七夜的暴雨,平息了一场足以吞噬万国的魔焰;也曾因某个山神玩忽职守,致山泉污浊,便将其贬为石像,镇于泉眼千年,以儆效尤,他的威严,如瑶池之水,看似温润,实则深不可测,触之者必付出代价。
即便是圣域瑶池,也难逃红尘的侵扰,一日,池畔忽然出现了一位凡间女子,她衣衫褴褛,脸上带着风霜与疲惫,却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,盛满了对生命的渴望与对仙家的向往,她是为寻救活重病母亲的仙药而来,明知前路艰险,却义无反顾,她跪在瑶池边,日复一日地磕头,声音嘶哑地祈求,任凭寒风如刀割裂她的脸颊。
起初,圣君并未理会这微不足道的凡尘俗念,在他眼中,生老病死,本是天道轮回,凡人亦不能例外,女子的执着却如一缕微弱的星火,在瑶池亘古不变的寂静中,倔强地燃烧,她会在清晨采集带着露珠的仙草,小心翼翼地放在池边;会在夜晚对着星空低语,诉说母亲的慈爱与自己的不舍,她的泪水滴入瑶池,没有激起任何波澜,却仿佛在圣君的心湖中,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。
终于,圣君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了那个女子的身上,他看到她眼中没有贪婪,只有纯粹的孝心;看到她面对瑶池的壮丽,没有贪婪的占有欲,只有对生命的敬畏,那一刻,他冰封了万载的心,似乎被什么轻轻触动了,他缓缓起身,素白的袍袖拂过玉座,发出玉石相击的清越声响,他走到池边,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:“凡女,你可知擅闯仙界,当受天谴?”
女子抬起头,眼中虽有恐惧,却更多的是坚定:“民女知罪,但民女只求一株能救母亲性命的‘雪莲仙芝’,愿以性命相抵。”
圣君凝视着她,许久,缓缓抬手,瑶池水面泛起涟漪,一株通体雪白、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雪莲,缓缓从水中升起,悬浮在女子面前。“此物可救你母性命,但记住,天道有常,逆天而行,必遭反噬。”圣君的声音依旧淡漠,却多了一丝凡人难以察觉的复杂。
女子如获至宝,连连叩首,感激涕零,当她捧着雪莲转身离去时,圣君的目光追随着她单薄的背影,直到她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山路尽头,他回到玉座,重新坐下,只是那双万年不变的寒冰眼眸中,似乎掠过了一丝极淡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,如同瑶池水面被微风拂过,转瞬即逝,却又真实存在过。
从此,瑶池圣君依旧是那个威严冷漠的圣君,守护着瑶池的纯净与三界的秩序,但传说中,偶尔会有路过的樵夫或旅人,在云雾最稀薄的清晨,看到圣君独自站在池边,望着凡间的方向,久久不语,他依旧高远,依旧不可触及,但那瑶池的琉璃光中,似乎多了一丝凡人才能理解的、名为“慈悲”的温度。
云涛尽处,琉璃光永驻,瑶池圣君,他的故事,便如这瑶池之水,看似平静无波,深处却藏着万古的玄机与一丝不为人知的、悄然萌动的尘缘,他是秩序的化身,亦是孤独的王者,在那片远离尘嚣的圣域中,永恒地存在着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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